明圭 / 299,792,458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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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洙哭了。

讀著媽媽寫給自己的信在鏡頭前哭得像個孩子一樣，送媽媽離開的時候眼睛也是紅的，節目錄完的時候連聲音都啞了許多。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金明洙安靜得像被開啟靜音模式，問他什麼都不回答，後來甚至乾脆將自己關進房間縮進被窩裡，手裡一直揣著媽媽寫的信。

好像還沒哭夠似的，卻因為滿溢的思念讓他再也擠不出眼淚。

「欸李成烈。」

被點名的人從手機中抬頭，看著居高臨下腳邊跟著兩隻狗的隊長，只是眨了眨眼沒吭聲就等他繼續把話說完。

「金明洙憂鬱成這樣你都不用關心的？」

李成烈像聽見什麼天方夜譚般，除了睜大一雙鹿眼直盯著跟前愁眉苦臉的金聖圭不放，還伸手掏了掏耳朵，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你剛剛是叫我要關心金明洙嗎？」

「這宿舍現在也只有他需要被關懷吧，他都窩進自己房間多久了。」金聖圭沒好氣地踹他幾腿，換來對方邊閃邊哀哀叫的埋怨。「你身為他閨中蜜友難道都不擔心他心情怎樣？」

李成烈從鼻孔噴出幾口氣。

「啊不就媽寶在想念媽媽而已，是能心情怎樣？」

對於將這件小事看得那麼要緊的人翻了個白眼後，李成烈又低頭看著自己手機，不忘發出嘖聲以表他滿滿的不耐。

「你是第一天知道金明洙是愛哭鬼、動不動就在因為思鄉病心情低落嗎？」

「……」

等不到如期的回應，過度冗長的沉默壓得李成烈兩道眉毛都打成結了。

他重新移動視線，一抬眼就看見金聖圭臉上精彩可期、簡直比石膏蠟像還僵硬的表情。

他不太確定那表情是什麼意思，但李成烈覺得，金聖圭眼睛裡如沼澤黯淡的顏色讓他的神經不得不敏感地繃緊了起來。

「哥……」

「不知道。」

嘴唇囁嚅了一陣，忽然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李成烈聽見自己後頸的脊椎骨發出尷尬的喀啦聲，在微妙而凝重的氣氛裡顯得異常突兀。

「什麼？不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明洙時常為了這些事哭。」

「……」

「他從來不會跟我說。」

李成烈看見金聖圭眼裡的微光像墜入了萬丈深淵。

只留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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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聖圭抱著鍋巴在門口猶豫了好久才進房間（久到李成烈在一旁發牢騷地板都要被你磨破了），屋子裡毫不意外地一片黑，金聖圭關門後還花了好一點時間才適應黑暗，小心翼翼地移動到床鋪旁，看著一團棉被像小山丘籠起，也不知道睡了沒完全看不出動靜。

「明洙啊。」

「……」

「睡了嗎？」

「……」

懷裡的鍋巴發出低鳴，像是嗅到了空氣間不安的分子，有些躁動地蹭了蹭後腿讓金聖圭差點抱不穩就將牠摔在地上。

金聖圭七手八腳重新將狗狗攬回懷中，又怕發生意外，乾脆席地而坐。

然後他聽見了被窩裡輕得可以的啜泣聲。

非常短促的，一閃而逝的，夾雜著濃濃鼻音。

他眼神黯了黯。

「明洙啊，不要覺得寂寞，我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要是覺得難過了想家了，就打個電話回去給媽媽，不要總是憋著。」

「如果真的覺得太累了快不行了，也可以說的。」

金聖圭抱緊了懷裡的鍋巴。好用力好用力的。

「我會幫你跟代表談的，大家也不會介意。」

「所以不要那麼壓抑，很多情緒說出來會好一點的，知道嗎？」

「明洙啊，別忘了我們是一家人吶。」

眼前的棉被團依舊不動如山，連對方的呼吸聲都隱約得像隔了座山那麼遠。

金聖圭喉嚨一緊，明明在門外下定了決心要說許多安慰的話來安撫對方、甚至還在心裡擬了各種版本的草稿，但現在說完這麼些前後句型不流暢的話，又突然感到山窮水盡，詞窮得只想掐自己伯子。

他煩燥地輕呀了一聲，忽然覺得要是金明洙真的睡死了也好，那麼就聽不見他三更半夜的胡言亂語了。

只猶豫了一秒，挫敗的金聖圭就想手刀撤退逃離這個空間，但笨重的身體才剛離開地板，他就感覺到有人拉住了他衣角。

他低下眼皮，看見被窩裡伸出了一隻手緊緊地、緊緊地揪住他衣襬不讓他走。

「……」

「謝謝你。」

「啊……」

「謝謝你，聖圭哥。」

金聖圭，他說謝謝你。

好像他真的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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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聖圭總是日以繼夜地在催眠自己。

在他發現那道視線總是不知疲倦地追逐著自己的時候。

他比誰都清楚心裡頭那顆汽球膨脹到什麼程度時終會爆炸，然後輕而易舉將所有他的希望毫不留情在瞬間摧毀殲滅，他不能、也不想讓自己陷入那樣自以為是的窘境。

他那麼害怕，窮極無聊的感到膽怯，在幻想的同時更堅定地預測著末日爆發的時刻總會來臨。

他不敢做超過三秒的美夢。

短暫得近乎殘忍。

「幹嘛前一秒還跟明洙處得好好的，下一秒就逃跑啊？」

金聖圭假裝沒聽見張東雨過份輕快明朗的問句，眼睛直直看著在鏡頭前準備拍攝宣傳短片的人。

「他不是還拿了暖暖包給你？」

「我收了啊。」他癟著嘴嘟嚷，覺得平常不在乎這點小事的人沒來由的追根究底十分鬧心，忍不住皺起眉頭。

「收了然後跑了，感覺好像什麼無情無義的人喔。」

張東雨始終不夠尖銳犀利的口氣和他指控的句子實在難以兜上邊，金聖圭還恍神了好一陣才恍然對方是有責怪的意思，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地皺起唇角，對張東雨投來意義不明的打量。

「明洙最近對你挺好的，你不覺得嗎？」

「……」

「他沒事就在觀察你，你真的沒注意到？」張東雨拔高的問號裡滿滿盡是感到不可思議，「他那種看人的方式欸，簡直像要把一個人給吃掉一樣，你真的沒注意到？」

「……那又怎樣？」金聖圭深吸口氣，踢著地上的小石子，盡可能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僵硬。「他可能就無聊放空剛好我出現在他視線裡而已啊。」

張東雨欸咦了好長一聲，這次臉上也寫滿了荒唐。

「你都這樣說服自己的？明洙只是剛好看著你而已？」

「……」

張東雨伸手拍了拍金聖圭後背，沒控制力道的人差點將閃神的人一掌打飛往前撲倒，意識到自己下了重手被踉蹌的人用小眼睛惡狠狠回瞪後，張東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了出來。

「張、東、雨，你很想死是不是？」

張東雨靈活地用手臂格擋金聖圭軟弱沒用的攻勢，哈哈哈哈哈笑聲依然沒辦法從他那張嘴巴停止，還愈笑愈誇張哈字愈疊愈長，直到被節目組工作人員衝過來噓聲才乖乖閉上。

止住了笑聲但沒止住張東雨未完成的發言，被工作人員趕到一旁角落去窩的兩個人像個可憐蟲一樣、搓著暖暖包繼續盯著遠方的拍攝。

「我是覺得啦。」

狹長的單眼皮再次因為張東雨無預警的開場白而警戒地瞇起，金聖圭近乎自虐地覺得自己應該阻止對方繼續發言，卻又無法如願開口叫他閉嘴。

「就像當初真心說著討厭你的小屁孩一樣。」

「……」

金聖圭屏住了呼吸。

他掐緊了拳頭指尖深深陷進掌心，想著是不是應該出手摀住口無遮攔試圖對他說點什麼（不管他想不想聽）的張東雨嘴巴，那麼短的時間裡心裡已跑過千萬種想法。

還來不及做出適當的反應，他看見張東雨那厚實豐滿的嘴唇動了動，就像無聲映畫在眼前上映一樣。

「現在眼睛追著你跑的明洙也是比誰都真心的。」

你知道吧？明洙的個性不是隨便對什麼東西上心的。
可是一但上了心，那是什麼意思你那麼聰明總該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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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我只想說......
下一章結束這篇！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