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圭 / 喜歡吶，喜歡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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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個舞臺有那麼重要嗎？」

「……什麼？」

「至少這個世界上有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啊。」 

……

室友李成種聽完金明洙苦惱而語帶委屈地敘述完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忍不住不顧形象將剛餵進嘴裡的泡菜湯一口噴出。

就像那個當下，聽完金明洙誠摯懇切、只差沒將心臟剖開以示真心的告白後，情不自禁把嘴裡的焦糖瑪琪朵一口噴在金明洙臉上，看他一張帥得彷彿純情漫畫裡走出來的五官因此扭曲糾結得跟恐怖漫畫沒有兩樣的金聖圭。

說真的，李成種覺得金聖圭只是噴完咖啡後將門用力關上，留金明洙對著大門有苦難言還沒有真的報警根本是太過仁慈。像金明洙這種打著好看臉蛋、卻專幹荒唐事淨說胡鬧話的傢伙，根本該被抓進牢裡關他個七七四十九天讓他好好深刻反省自己有多奇怪才對。

「對他來說，站在那個舞臺當然重要啊。」

李成種努力抑制自己眼白在大庭廣眾之下過度露出，語調因為激動不自覺語尾上揚兩度，意識到失態又立刻乾咳幾聲恢復正常。

「不然他獨自離鄉背井是專程來等你聽見他聲音的嗎？」他諷刺地哼了哼，「當然不是嘛，是因為他想當歌手好嗎！」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那麼鑽牛角、」

「欸，你知道被你這種執著狂說鑽牛角尖有多讓人火大嗎？雖然那個人不知道你有多瘋狂。」

金明洙想反駁的聲音在李成種擺手示意拜託你閉上嘴的手勢下哽在喉頭，癢得他難耐，只能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響表示憋屈。

聰明如李成種不用聽都知道那些噪音不外乎是我才不偏執我只是喜歡專注在一件事上、又或是我不是執著狂是其它人太三分鐘熱度而已……之類沒必要聽第二次的廢話。

「不要因為那是別人的人生，你就可以講得那麼簡單。」

「……我沒有、」

「正是因為那是別人的人生，你更不應該用既然已經有、那為什麼還要繼續的問法間接地否定對方至今的努力。」

金明洙對上李成種犀利瞇起的杏眼，完全說不出話來。

室友卻像是讀不見他眼裡的不知所措，只是用湯匙攪著鍋裡的湯湯水水，將豆腐搗弄得更小塊。

良久，李成種歪著頭回視對方平時總是閃爍著燦光、此刻卻如泥沼汙濁的瞳仁，嘴巴輕輕張開。

「在提出那些疑問前，你怎麼不想想你是用什麼身份去質疑別人的夢想？然後你又有什麼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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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洙不是第一天認識李成種，當然不會因為他一針見血不留情面的批判而傷心難過沮喪得吃不好睡不好。

他飯還是照吃（甚至比平常多吃了兩碗），甜膩的焦糖瑪琪朵還是照喝，然後就算是在睡前攝取了大量咖啡因，他依然一沾床便呼呼大睡。

他是在隔天醒來時想明白了李成種的話。

因為他作了個夢，關於很久很久以前和李成種初次在宿舍相遇時的場景。

「金明洙？這名字怎麼那麼熟？」

「大概是菜市場名……」

「啊，那不是剛好跟那個知名連鎖餐廳的兒子一樣名字嗎？該不會那是你家開的吧哈哈哈。」

「……」

「……你不說話是默認的意思嗎？」

「……」

「喔。我懂了。」

男孩偏細的嗓音忽然在微妙的氣氛間緊急煞車，斷得乾脆卻過份突兀，反而讓金明洙有些不知所措。

金明洙張了張口，無聲地吐吶想解釋自己來到這裡的心路歷程，卻覺得只是吸入過多的氧氣讓腦子轉動更加緩慢，而坐在沙發上的男孩沒理會他因為困窘而漲紅的臉，逕自伸長了腿跨在矮桌上，懷裡塞著抱枕好整以暇地對他拋來讓他更措手不及的問題，口氣平淡不起波瀾。

「我比較不懂的是，你既然家裡開餐廳的不去唸餐飲也不去唸商科好準備接班，怎麼會來唸音樂專業？」

「……」

「我記得之前看新聞你爸說希望公司傳子不傳外人啊。」

「……」

男孩眨眨眼，在他的沉默下聳了聳肩，緩慢地將視線拉回電視上嘻鬧的綜藝節目，然後用輕得彷彿一吹即散的聲音補充，

「喔。我懂了。」

嗯，那麼金明洙也懂了。

金聖圭甩上門的瞬間，大概就和自己開開心心地拿著錄取通知單交給父親、卻被對方當面將那張夢想撕得粉碎一樣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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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和金聖圭的關係也稱不上多熟，貿然利用公職獲得他電話號碼打去和對方解釋實在不是什麼好辦法，更別說在非上班時間跑去按對方門鈴，活像個陰魂不散的大變態（李成種調侃他說，但有閃過這個念頭的你其實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變態了）。

最後金明洙自認能做的（並且在李成種也沒特別說什麼否定他的狀態下）依然只有在送貨時再多買一杯焦糖瑪琪朵討好。

金明洙一如往常將車妥當地停靠在路邊，在打電話確認對方在不在家前先來回深呼吸了好幾回合做足心理準備，然後屏住氣息等對方回應。

後來電話接是接了，但金聖圭語調奇怪，挾著比平常更重的鼻音快速說著我讓成烈開門你等等把東西給他就行了，在金明洙尚未厘清一隻只想著逃脫的貓咪怎麼有辦法乖乖開門時，金聖圭已擅自掛掉電話，讓他耳邊只餘窒悶的嘟嘟聲，像在宣告他接下來的行程將如何不順遂。

後來開門的不是那隻叫成烈的瘋貓，而是被借代名字的成烈本人，抱著成烈貓笑得牙齦露出歡欣地迎接他的到來。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小快遞啊。」

「……什麼？」

金明洙思緒有些混亂，但他不確定現在無法冷靜思考是因為金聖圭的不知去向，或是面前的成烈過度刺眼的笑容讓他閃神。他結巴了下，然後皺著眉頭開口提出疑問。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那個叫成烈的男孩眼睛很大，咕嚕嚕地在金明洙身上來回掃描打轉，那種毫不掩飾我就是在打量你的神色自若，反而讓人不知道從何尷尬起，只得繃緊了神經小心翼翼等待對方回應。

「聖圭哥說他交了個新朋友，是個送貨的。」

「……」

「他說送貨的老喜歡講一些奇怪的話，有時候還蠻像變態的。」

「……」金明洙閉上眼，已覺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不過又天真爛漫得可愛，讓人很難生氣。」

「是喔。」

「所以他還挺喜歡的。他從以前就特別喜歡單純的人，雖然他也喜歡說那是蠢不是純。」

金明洙表情僵硬，這種直接不拖泥帶水的用字和李成種很像，卻又不像那人特別喜歡夾槍帶棍。

但初次見面，他實在也分辨不出李成烈究竟是認真的又或是帶有嘲弄的味道，那唐突又開門見山的話行雲流水從對方嘴巴流洩，他都沒機會真的發表些什麼那人又自己接下去，縫隙小得金明洙只能從中漫應幾聲含糊填塞，邊想著該什麼時候提出金聖圭究竟人在哪裡的問題？

「你知道聖圭哥本來想著今年要是真的不行，就要回老家去當個平凡的公務員嗎？」

不。他不知道。

很多時候其實金聖圭都只是說著那些無關緊要的育貓日記，從來沒說過什麼正經或深沉的內心話。但也是，他們這種送貨與收貨人的關係，要能討論到人生的方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微妙的地步，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他前幾天突然跟我說，他又想留下來再試試看了。」

「……」

「因為這裡有人聽見了他的聲音。」

「啊、」

「終於有人聽見了他的聲音。」

而那個人就是你。

你就是他想留下來的原因。

「聖圭哥太感動，大半夜跑去漢江吹風喝酒跟我們廢話一整晚然後就生病了。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欸？」

「真不知道蠢的是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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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後。

大概是留下來的那個人再試著碰了第313次灰後奇蹟似地晉級再晉級、即將擁抱他當初的夢想時，總是負責開車接送順便在現場等待對方的人在獲得一堆名片詢問他要不要考慮當演員後，終於耐不住焦慮提出憋在心裡許久的問題。

「站在那個舞臺有那麼重要嗎？」

「……什麼？」

「不能只在我的世界發光發亮嗎？」

「……不。」

我忽然覺得站在那個舞臺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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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週一更文所以變成小週末bonus

希望一樣可以安慰上班族想要快點迎接周末的心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