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4日 星期二

Wontaro / Blooming #06

 


Wontaro | 
朴元彬Wonbin x 大崎將太郎Shot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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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想做簡單又不失美味的巧克力布朗尼嗎?讓不藏私的成燦園長為你手把手教學,就算你是烘培麻瓜也能輕鬆上手!」
「……」

身旁的專任教師興致高昂,刻意的激昂語氣搭配業配台詞,再輔以略帶浮誇的肢體動作,看在少年眼裡不知為何誠意沒有還特別挑釁,朴元彬硬是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忍住不把打蛋器往對方帥臉丟的衝動。
畢竟要做出讓大崎將太郎喜歡的布朗尼,他還真的是要卑躬屈膝向對方拜師學藝。

不確定是鄭成燦實在太會教還是朴元彬真的有慧根,少年全程就聽對方出一張嘴教學,偶爾抽空秀一下專業手法,忙了幾小時的結果看上去還是挺有模有樣,擺盤起來很有一回事,畢竟配方就是根據咖啡店提供的完美比例,吃起來也絕對能說是美味,讓烘培麻瓜一次上手的狂言確實不是隨便說說。

鄭成燦非常滿意名師出高徒,但也十分傷心剛剛只以看笑話的心態側錄,所以全程手抖並且背景音都是他揶揄的旁白,沒有好好完整紀錄整個過程,不然剪輯起來肯定是一波新流量密碼。
正想慫恿還是你改天再來挑戰別的甜點讓我蹭一波流量?就聽到朴元彬試吃完不太滿意地嘆了口氣,瞪著手中的布朗尼若有所思。

「有大師在一旁監督還用的是我獨門配方,不可能不好吃。」
「是好吃,」少年點點頭,嘴上認證但表情很勉強,「可我覺得不夠甜。」
「……你已經比正常比例多下了好多糖,是會讓糖尿病患者血糖飆高的程度,我就問是還想要多甜?」鄭成燦皺眉看少年一臉為難,心想為難的是我才對吧。

朴元彬卡拍了幾秒,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紅著耳朵安安靜靜把做好的布朗尼裝進袋子裡,準備拿去隔壁給值班的兩隻白老鼠當下午茶。
鄭成燦以為做什麼事都較真的少年真心在計算要加多少比例的糖,還想勸說雖然他叫甜點但不需要真的甜到蛀牙、烘培的最高基準就是適量請你不要意氣用事,沒想到朴元彬埋頭收拾好點心,語氣僵硬地扔下不負責任的答案後便腳底裝火箭加速離開,顯然是有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非常羞恥。

「我想做得像將太郎一樣甜。」

……嘔。
就算朴元彬已落荒而逃看不到留下的人熱演,鄭成燦還是忍不住捧心嘔吐表演完整套,才能舒緩聽到髒東西的噁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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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李炤熙在連續第五天當試吃小白鼠後終於是露出了一點困擾的神情。
身旁的宋恩奭還在吃,見他遲遲不拿就順勢收刮進自己的便當盒裡,準備外帶回家當隔天早餐。

「你這麼努力太郎哥知道嗎?」
「……」
「你幹嘛不讓他知道?」
高中生支支吾吾一臉彆扭,李炤熙本來想揭穿隔壁鄭成燦都不知道偷發摯友限動多少次、宋恩奭不知道光明正大在大崎將太郎面前吃過多少顆布朗尼還發表食記,計劃早就被曝光了好嗎,但最後只是選擇深深嘆口氣,語重心長提醒。
「你這麼努力卻不讓對方知道,如果最後又被拒絕,記得不可以從我們頂樓花園跳下來。」

宋恩奭特別捧場這種不好笑的笑話,他吃吃發出笑聲,被對面的高中生怒目相對也不以為意。

「你們是不是就覺得我一定會失敗?」朴元彬很想生氣,但又知道自己氣得很沒道理。
李炤熙不吭聲,他視線飄移,左看右看就是不和死死盯住自己的少年對上眼。倒是一旁的宋恩奭平日惜字如金,遇上朴元彬就特別多精闢意見想發表。
「我是不知道炤熙跟成燦想法啦,但我可沒有這樣想。」他露出說不上是興災樂禍還是關懷備至的微妙笑意,把第二個布朗尼吃得乾乾淨淨。「你是不是不知道將太郎都怎麼拒絕人的。」

他拍拍手上的碎屑,慢吞吞地用手比劃出手槍的手勢。

「他要真的想拒絕,才不會有機會讓你在這裡煩這種無聊的腦。」
宋恩奭對著少年的腦袋作勢扣板機,取笑似地配音蹦蹦了兩聲。李炤熙很想說他真是中二病發,但又想他說的話真真實實不加油添醋,最後翻了個徹底的白眼,沒阻止他繼續開金口。
「將太郎是好人,但他才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好。」

宋恩奭說。
我賭你不用從頂樓花園跳下來。賭注是十顆布朗尼,但可以不要再加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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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不說是少年無謂的自尊心,徬徨擔憂付出的努力會看上去太過用力讓人負擔,但他也清楚什麼都不透露埋頭苦幹不符合投資效益,好歹是W高的高材生,經濟成本他還是稍微懂的,所以他放任鄭成燦拍了許多素材卻一聲不吭、裝聾作啞不問用途,還每天投餵和自己性格氣味不相投的大食怪宋恩奭聽他難笑的感想。
他們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在大崎將太郎面前洩漏理當不要曝光、但卻管不住嘴的訊息,有意無意幫自己刷點存在感。

朴元彬狀似偷偷摸摸實則波濤洶湧的角力戰,在一個禮拜後順利收到成果。
鄭成燦發了限動同時tag他和大崎將太郎,影片是少年駕輕就熟把布朗尼熟練地從烤箱取出擺盤的樣子,看起來頗有架式,但背景音是咖啡店長沒感情的討債聲,請隔壁花店的大崎先生找時間來結算食材、器材與一對一教練課費用。

男人轉發了限動表示自己一口都沒吃到他不要付錢。還有憑什麼宋恩奭每天都有得吃,他才應該要付錢。
少年明明秒讀動態還硬等了三分鐘才回覆訊息,心臟撲通撲通跳,就怕食緊弄破碗。

— 太郎要吃嗎?我可以明天做給你。
— 我怕一開始做不好才給宋恩奭試吃的。
— 他吃了一個禮拜都沒事。
— 我現在做得很好吃了。

大崎將太郎很快讀了訊息,卻遲遲沒有回覆。
朴元彬覺得自己手心都要冒汗,眼睛眨也不眨就盯著對話視窗生怕錯過什麼,又自我反省太緊迫盯人,只好在退出視窗、點進視窗中反覆來回,最後深吸口氣試圖說點不相關的讓事情發展不要太咄咄逼人。

— 我會自己付材料費。
— ……還有我現在真的做得很好吃了。

雖然最終只說了一句就破功,但那邊終於傳來正在輸入訊息的動態。

— 好。
— 但糖不用加到這麼多沒關係。

儘管朴元彬不宣傳自己的努力,但看來心思細膩、觀察力敏銳的人果然是有發現自己透過他人口耳相傳的努力。

/

39.

朴元彬在午後將剛出爐的布朗尼送上頂樓花園,為免甜度連螞蟻人都有疑慮,還貼心另外帶了加了檸檬的西西里咖啡,以備不時之需可以在危急時酸鹼中和。

大崎將太郎放下手上的花剪,看著賣相優秀的布朗尼與精美設計的華麗擺盤,糖霜、切片果乾與可能是樓下偷來的花瓣點綴,甜點還沒吃,但視覺已經先是滿分,再加上透著果香的咖啡,完全是能收買人心的完美組合。
難怪宋恩奭這幾天上班心情這麼好,每天被餵食好看又好吃的下午茶分泌多巴胺,多的還能外帶回家三餐吃,對一個煎餃能吃一個月也不嫌膩的阿宅來說怎麼可能不快樂。

他用少年遞來的濕紙巾擦手,對方在這期間已悄無聲息細心用刀叉把布朗尼切成易入口的大小,方便他食用。他頓過0.5秒的空拍,還沒吃就覺得胃已先一步被鋪蓋上晶瑩的糖蜜。

流淌的溫熱夾心光視覺就讓人驚艷,更別說真的放進嘴裡時軟綿溫潤的潮濕膏體讓人思緒都跟著融化,一時無法拼湊什麼厲害的美食心得,只能蹙緊眉頭想朴元彬哪來的天賦跟想法,竟真的讓他尋找到最符合自己喜好的完美甜度與鬆軟口感。

「好吃嗎?」
少年灼灼的目光在陽光下像熊熊火焰燃燒,只要不小心撞上就要把人燙傷,大崎將太郎只得目不斜視專注品嘗手裡的甜點,試圖維持表面的平靜,不讓他察覺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已翻覆幾艘小船。
「……好吃。」
「可你看起來沒有很喜歡。」

少年的聲音細若蚊音,悶得字與字間都沾黏在一起,甚至也不是試探的語氣,而是觀察後自我判定做出的結論,帶了點忐忑與更多的懊惱。
明明不想正面交鋒就怕自己隨時心軟,但最後男人仍是於心不忍撇頭去看,朴元彬就像一顆徹底消風的氣球,委屈巴巴、又扁又乾,無法從身體裡擠出順暢的空氣。

大崎將太郎安靜地把布朗尼吃完,少年明明感到挫敗卻還是快速遞上衛生紙,一條龍的周到服務讓他猶豫了幾秒才慢吞吞接下,心裡那纏纏繞繞如線球的思緒滾動著掐上他咽喉,逼著他開口。

「你可以不用這麼努力的。」
「……」
「我說好吃是真的。」男人緩慢地眨著眼,用字斟酌,「但你其實不用這麼努力,不管是泡菜炒飯,或是、」
「我喜歡你。所以我甘願做這些努力,這樣不行嗎?」

讓他把話說得太完整就像在堆砌更多的否定,所以朴元彬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出聲截斷,讓他想反駁也不知從哪裡著手。
大崎將太郎拉長沉默的時間,對上少年熾熱的視線,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坦蕩透明得彷彿要把所有愛意說盡,多看一眼就被拖拉著往下淪陷。

「……你有沒有想過那真的是喜歡嗎?」
「太郎這樣問是覺得我不應該喜歡你嗎?」
「……」
「還是太郎覺得自己不值得被喜歡?」

不確定分離後的冷靜期是否真的起作用,讓少年得以在腦海排練各種情境。
朴元彬精準犀利的回嘴輕而易舉讓能言善道的大崎將太郎無話可說,又想是不是剛剛的布朗尼甜膩到讓他雙唇一抿便緊緊黏起,才會將他向來運作良好的組織能力瞬間變成一團漿糊,眾多詞彙堵在齒間卻怎麼也說不出。

他知道自己應該站穩自己長者的立場,表現得更成熟更穩重,得體地展現大人該有的寬厚,不要輕易讓誰堆砌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要做出不合理的承諾。在很長的緘默後大崎將太郎又心沒來由得一軟,想眼前的人為什麼可以這麼率直而坦然地想對自己好。
如此抽絲剝繭如此鍥而不捨,如此勇敢如此聰明。

他被綑綁的責任感讓他不只一次將自己推入道德的泥沼,他說不出口,卻總是反覆思考自己有值得那麼好的人為自己投擲最美好的青春嗎。

「……彬尼啊。」

大概是男人第一次用這麼柔和親暱的方式叫他名字,聲音聽上去還有點軟糯的鼻音,還沒做好心理建設的少年覺得自己耳膜震動,背脊密密麻麻爬上一層疙瘩,始終高懸的心臟又被提拉到更高的地方,呼吸愈加困難。
他清楚這大概是不好的開場,應該要提心吊膽,但又不爭氣地覺得心動。

「我不喜歡解釋這些,但是不要把同情我,可憐我,當成是喜歡我。」大崎將太郎說話的速度拖著又慢且長,像是在思考怎麼組織詞彙,讓那份猶豫不要變成讓人傷心的千言萬語,「又或者是,不要因為我給了你一個樹洞,就把感謝或依賴,當作是喜歡。」
「……太郎覺得我的喜歡是建立在這些情緒上嗎?」
男人罕見地卡詞,面對質問突然不知道怎麼反駁,他只能在節節敗退時提出反問,帶著連自己都不能說服的挫敗感。
「難道沒有一點成分在嗎?」

朴元彬哽了口氣,不是因為站不住腳,而是瞬間不知該從何解釋自己從泥土裡被灌溉滋生的愛意如何在這些時間裡快速生長。
他不是腦筋動得快的人,把這些愛戀沈迷的過程在短時間內濃縮成隻字片語,都像在交代一件不夠完整的故事。喜歡在別人的際遇裡可以是一個眼神或一個瞬間,但他的心意卻不是一頁應該被隨意翻過的紙頁。

「就算有這些成分又怎樣?同理你,心疼你,理解你,依賴你,謝謝你,知道你的好,所以更想珍惜你,這些心情都不能是喜歡的樣子嗎?」
少年非常困惑,抵抗的低語像是廣播裡的雜音。
「喜歡不是那麼純粹的事,他本來就應該是各種情緒交織而成的。」

對。你說得對極了。
大崎將太郎被堵得無話可說,他踩在道德線上危機四伏,朴元彬依然渾然不覺步步逼近。

「如果只是因為不喜歡我,那你可以直接說。」
「……」
「太郎不喜歡我?」

朴元彬漂亮的眼睛清澈剔透,反映著天空的湛藍,也誠實映照出自己心軟的表情,過分真實得讓人無處遁形。
少年抬眼看沈默以對的人,細數他眼裡的為難,唇畔的猶豫,還有眉間的不知所措,而這些動搖確確實實都是因為自己。

他伸手逮住對方指尖,看他像被電流觸到似的輕輕顫動,在沒被甩開前又往上攀升蔓延,蜿蜒著摸上手腕,悄悄施勁拉近兩人距離,無聲地試探大崎將太郎的底線。
直到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鼻息,近得看不清對方瞳孔裡自己的樣子,視線徹底失了焦,但心裡的愛意卻愈發清晰。

他聽見對方長長濃密睫毛因為不安快速眨動的聲音,像蝴蝶在飛。

「你沒有把我推開。」
「……」
「那你就不是不喜歡我。」他幾乎是確認了這件事實,勾起了嘴角,開心又得意。

朴元彬的手覆上男人後頸,感受到掌下脈搏加快的頻率,已經是篤定的口氣。
「你就是喜歡我。」

對。
你還真的是說對了。

在來不及嘆氣以前,笑得過份好看的朴元彬已經輕吻上他的唇,無比溫柔又小心翼翼,再慢慢延伸無止盡的眷戀與癡迷,不著痕跡地攻城掠地,將他上身擠壓進花叢裡,讓兩人的初次親吻伴隨著觸感、聽覺、香氣,被大腦持續地記載下來。
在氧氣被掠取讓思考即將中斷前,他看見少年身後的紅色鬱金香花苞在瞬間魔幻地綻放。而他比誰都清楚紅色鬱金香的花語。

熱情的,奮不顧身的愛。
我愛你。

像他噗通噗通跳動的心臟,像他如岩漿熾熱的血液,也像什麼電視上的偶像劇畫面,在此時此刻搬運到他面前播放。
朴元彬舌尖探進了口腔,溫熱的氣息全落在他毛細孔上,恍惚間他好像還聽見少年銜在齒間囈語的碎片。

大崎將太郎忍不住想,所以那好看的樣子,又肯定又甜膩的告白,滲透在他鼻尖的陽光,沈浮包裹他們的花香,這不真實到近乎寫作夢幻的場景,到底是不是朴元彬精心設計過的一切,目的是為了讓他目眩神迷,無法抗拒。
他終於聽清楚朴元彬混著津液裹上蜂蜜反覆呢喃的話語。

「Osaki Shotaro,做我一個人的玫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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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那我今天可以搬回去住了嗎?」
「好。」
「那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如果真的只有睡覺而已的話,好。」

少年發出了細碎得逞的竊笑聲,窸窸窣窣的,好不快樂。

「我知道。還是太郎有偷偷期待我做什麼?」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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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朴元彬不會每天和大崎將太郎共枕。

初次同床共枕的清晨,成熟的大人沒有揭穿少年青春期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以免對方難堪,他甚至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硬是賴床了半小時等到外頭的聲響消停,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開門問對方要吃什麼早餐,好像沒看見朴元彬臉上大寫的尷尬。
那之後少年支支吾吾主動提了以後會回房自己睡,臉上盡是大義凜然,檯面上是給予大人足夠的私人空間,檯面下的真相彼此心照不宣。

大崎將太郎不好笑出來戳破真相便順水推舟答應,嘴巴還跟著附和嗯啊就算是同居也確實是需要一點me time,話才剛落地就換來少年委屈巴巴地撇嘴,熱戀期恨不得天天24小時像水鬼一樣黏著對方的人忍不住討價還價,但睡前還是可以去你房間找你吧。
男人沒答應也沒拒絕,朴元彬就理所當然地自己解讀這是可以的意思,因為大崎將太郎的拒絕才不會給轉圜的餘地。

於是朴元彬每晚睡前乖乖站在對方門前傳訊息確認可不可以進房,得到對方應允才進入。
一開始只是想為自己冠冕堂皇觸碰對方找合理的藉口,後來幫對方卸下耳朵上的飾品,就莫名其妙成了一種兩人私密且默契的睡前儀式。

去花店上班的大崎將太郎不會將耳洞填滿,他身上的所有外物總是會配合場合做完美調整,讓配件有存在感但不過分搶走目光,偶爾有約外出遊玩時他才會如初次見面那樣,華麗而隆重地為自己裝飾。
朴元彬將人圈在自己懷裡,在拆下第八個耳骨上的飾品時,終於小心翼翼提問憋在心裡長久以來的疑惑。

「……太郎為什麼打這麼多個耳洞?」
大崎將太郎看少年替他將飾品一一歸位,努力的模樣顯然是有在偷偷記下自己習慣的收納方式。他情緒微妙,覺得胃被悄悄鑿了個空,才會感覺胃液的酸澀湧上喉頭,燒得有點疼,但心又軟塌塌地像蓬鬆柔軟的舒芙蕾。
「覺得辛苦的時候就打一個洞轉移痛苦,也提醒自己日後不要忘記那些時刻。」

有點意外又不太意外,少年心臟嘟地漏跳了半拍,喉頭像被噎住了一般。
朴元彬伸手揉捏對方的耳垂,然後慢慢地將指尖流連到他後頸,將人輕巧卻不容抗拒地拉近,那人噙著笑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像是已經習慣少年各種無聲偷渡的親密接觸。

「青春期的第一個耳洞就是因為發現自己性向,還是用別針自己鑽了洞,那時的感覺直到現在都還是想得起來。」大崎將太郎皺皺鼻頭,發出小小的嘶聲。
「……很痛嗎?」朴元彬呼吸驟然一窒。
「傷口發炎了好幾天,流膿流血,可是怕好不容易穿洞的洞口癒合又不敢把耳針拿下,真的痛了好久,但也如願轉移了注意力。」
感覺到指尖的溫度被他一番話嚇得彷彿瞬間被抽離,大崎將太郎擠出黏黏的鼻音,故意蹭了蹭少年頸窩,聲音軟綿得像融化的冰淇淋。
「青春痛就是這麼麻煩嘛。」

男人敘述回憶的口氣很稀鬆平常,尾音還帶著自嘲的笑意,朴元彬卻聽得心都揪了起來,心尖都在發顫。

他聽說打耳洞上癮的人是因為戀痛,享受傷口復原的過程,但他想對大崎將太郎而言又不只是那樣。
那些他不喜歡說出口的、無法妥善被理解卻又難以消弭的苦楚,在肉體與神經瞬間的扎入與疼痛後,再被他反覆用各種美好的耳飾妝點,或許是他自我消化癒合後重新打開自己的方式。

如果掙扎著逃不過的,那就用更深刻的身體記錄下那些痛苦,用獨特華麗的裝飾武裝自己,走過那些傷心。

「以後不會再增加了。」
「……嗯?」
「不會再增加耳洞了,因為太郎以後只剩下幸福。」

朴元彬的發音咬字有稜有角,發聲很好,特別容易引起共鳴,響在很近的距離時,刻意放緩的情話就會像加熱後的布朗尼,愈發甜膩鬆軟、綿綿密密,讓人想一口咬下那張說話的嘴。
又或者少年並不認為那是流於層面的動人情話,而是另一種寫滿錐心刺骨的山盟海誓,為了不給壓力而用輕巧的方式以彩色糖漿偽裝,試圖讓所有的諾言都像一吞就融化的棉花糖,消縱即逝,只有他一個人銘記在心。

少年慣性包裝語言時乘載的重量,卻時常誤判大人的解讀能力,也總是不自知自己的殺傷力。

大崎將太郎感覺到對方收緊了懷抱,另一隻手環上來蹭過他的髮尾,又摸上他耳垂。

纖細少年有漂亮線條的直角肩膀,筋骨銳利的輪廓與肩頭圓潤的肌肉,都像是雕像那樣飽滿豐盈、好看得讓人讚嘆。
更好的是,那樣彷彿稀世珍品的位置,總是完美地契合自己上身的曲線,能讓他恰到好處地崁進一個所在,就像是為了自己存在一樣。

「……太郎下次陪我去打耳洞吧。」
「為什麼?」他看著少年帶著小小細絨的耳朵泛起不自然的粉色,大概知道他的心意,故意把不樂意的情緒放大讓他聽清。「要把我的痛轉移到你身上嗎?是的話我拒絕唷。」

朴元彬搖搖頭,毛茸茸的髮絲蹭得他鼻子有點癢。沒有痛苦了啊,怎麼捨得讓你辛苦。

「讓耳洞變成幸福的紀錄好不好?」
耳廓的粉慢慢蔓延成灼燙的緋紅,還有聽上去羞恥緊張卻又格外篤定的請託。
「在我身上,記錄我們所有開心的重要時刻。」

/

40.

大崎將太郎帶少年去了花店附近李泰容的工作室。
李泰容是業界小有名氣的金工設計師,是透過中本悠太關係層層相連認識的,有自己的獨立品牌,也和不少造型師與時尚編輯交好,工作室在蜿蜒巷弄的二樓,外觀低調就像一般住家,進去卻別有洞天,刻意經營的反差感看得出來是很有個性的人。

也是個長得很好的人。
大人的人脈似乎漫無邊際,身旁的人一個比一個好看又充滿魅力,讓身分還只是個學生的少年挫敗感在胃裡小小聲尖叫,戒備心伴隨著疙瘩而起。

朴元彬指尖捏著大崎將太郎衣角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溫溫吞吞像是怕生害羞,但心知肚明是因為不想承認的危機感,控制不住臉上表情,所以躲躲藏藏不想曝光自己小肚雞腸的樣子。
大崎將太郎沒特別阻止少年像塊磁鐵緊黏在自己身後,他甚至有意無意放任少年指尖在第三者看不到的地方隨意在他掌心、腰側翻飛,蹭出薄薄的濕氣。

因為完全能預測親近的哥哥會和中本悠太做出多相似的反應,李泰容臉上津津有味的促狹他都直接視若無睹,試探曖昧的揶揄也左耳進右耳出裝沒聽到,徹底裝傻讓李泰容時不時發出愉快的竊笑,一邊敲著手機和遠端的好友分享好好看的戀愛實況。
直到李泰容在他們挑選完耳飾後問還是就你幫他打耳洞?這樣更有意義的建議,從進入工作室後一直處於分心狀態的少年迅速拉回飛散的神智並鬆下防備,在大崎將太郎拒絕以前馬上點頭比讚連聲說好,甚至積極地坐上椅子,雙手交疊在膝蓋,一副乖巧卻興致勃勃的期待樣。

大崎將太郎艱難地嘆口氣,知道自己騎虎難下,但還是想嘮叨。

「……不要鬧,我沒有答應欸。」
「我們太郎怎麼狠心拒絕?」
李泰容一邊火上加油一邊把器具塞進他手裡,補了句你不是也幫自己穿過嘛放心啦的風涼話,大崎將太郎轉頭就看見少年眼裡的光更燦亮了,皺起的唇角寫滿嚮往,讓打進窗內的夕陽照得他一張漂亮的臉像鋪上一層霧光,愈加迷幻。

朴元彬上身往前傾倒,試圖想把眼前的人打撈進自己守備範圍,怕對方重心不穩的人已默契十足踩著步伐主動靠近,不多不少就剛好讓少年的手可以纏繞上他腰間。
他無聲捏了捏男人柔韌的腰間肉,意在撒嬌也是耍賴,就聽到對方沒輒地從喉嚨拖拉出一聲長嘆,應該是後悔把對方帶來熟識的人這邊,才難以公事公辦。

當年用別針往自己身上扎的時候沒有太多猶豫,眼一閉心一橫就這麼貫穿肌理,滲出的血就像是把幽暗的醜陋的東西流淌揭露,會被衛生紙擦去再扔進垃圾桶,假裝再也看不見。
但打在朴元彬身上卻讓大崎將太郎特別小心翼翼,模擬了好幾次又一再反覆確認,幾乎是屏住呼吸、感覺到空氣都凝結停滯,還是指尖一顫不小心就失誤把洞的位置打得太低。

看吧。

大崎將太郎發出悔恨氣惱的短促音,心都涼了一截,下一秒他操作器具的手就被抓在少年掌心,大腦當機的人都還來不及填滿情緒,朴元彬已趕在對方自責前表達我很喜歡,包含大人很少流露的懊惱小表情與差點脫口而出的低咒他也非常喜歡。

「……我再也不要幫你打耳洞了。」
男人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平靜,但少年知道對方沒有高低起伏的語調裡堅定到沒有商量的意思,甚至說得上是自暴自棄。他將男人手裡的器具物歸原主,然後把人又拉近了點,要不是還記得有外人他簡直恨不得整個人纏上去。

朴元彬捏了捏自己耳垂上冷涼的金屬,位置確實很低,但可能真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加上是對方幫忙選的款式,他怎麼看都覺得滿意,尤其心裡特別踏實。

「低一點很好啊。」
「……哪裡好。」
大崎將太郎的反駁都還沒落到地上,就被少年捧了起來。
「表示有更多空間記錄我們開心的重要時刻嘛。」

窗外的樹被風一陣刮起,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李泰容看看朴元彬,又看看大崎將太郎,再看看他被少年緊握住的手,突然懂了中本悠太說好久沒看到太郎情緒這麼多的時候了,那種特別感動的口氣。那些充盈在眉眼間的欣喜,幾乎放縱的肢體接觸,會讓整個空間散發出焦糖味甜膩的氣息。
他臉上不自覺露出慈祥的笑,他不用照鏡子都想自己肯定笑得特別膩歪噁心,嘴巴也沒打算放過年紀小的那個,故意調侃。

「都不用給你劇本就能自己講偶像劇台詞了,難怪悠太一直不放棄要找你去面試。」
從兩人小世界緊急拉回現實的朴元彬被口水嗆了下,不確定對方是誇是貶,大崎將太郎靜靜看不擅長應付大人的少年慢吞吞把腦袋重新縮到自己身後,又想整個消失太不禮貌進退兩難的樣子就覺得一陣好笑,剛剛煩躁的情緒瞬間消失了泰半。

「泰容哥收了悠太哥多少錢,還來幫他招聘新員工?」
「比進入演藝圈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已經完成了嗎?」李泰容扯著嘴角笑,看那顆只剩下1/3腦袋的主人面紅耳赤,恨不得打給好友視訊讓他看看現在這什麼偶像劇畫面,不簽下來真的會虧。「念W高應該也早就申請到大學了,沒有升學困擾也該去面試了吧。」
「……肯定是收了悠太哥巨款吧。」

大崎將太郎還想繼續吐槽,朴元彬卻一反常態,見縫插針把話塞進來,一本正經地用一句話就輕鬆把兩個大人沒營養的對話收尾。

「那中本桑真的已經準備好錢要幫我壓新聞了嗎?因為我不保證我會不會做出比李燦榮更誇張的行為被拍到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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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沒有蛀牙
進擊的年下真的沒有要放過大家
(也沒有要放過我)

最後就是悠太恐破產(?

2 則留言:

  1. 我真的要發瘋,進擊的年下請放過大家欸太會談戀愛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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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以防大家給我的愛被系統吃光光,希望大家留言前養成好習慣先複製、送出後再確定是否成功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