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4日 星期四

Wontaro / Blooming #01

 


Wontaro | 
朴元彬Wonbin x 大崎將太郎Shot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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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事情從糟糕變得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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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朴元彬沒想過自己的父親會再婚,更沒想過他的繼母會是一個只大他不到十歲的年輕女子。
還是個日本人。

在餐廳的初次見面氣氛微妙,尷尬得讓青春期的朴元彬只想逃跑。
父親還在笨拙地說明兩人認識的機緣,與想要繫手共度餘生的契機,好像很浪漫,但彆扭的少年不確定要給予什麼反應,只能兩眼無神來回游移在始終牽著手的人身上,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那麼僵硬。

年輕的日本女人很溫柔。不只是外表,還有她散發的氛圍。
聽父親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向兒子轉達請願,會在對方投來不安的視線時給予鼓勵,輕輕點頭,淡淡微笑。看上去是個既溫柔,又善良的人。

那可以放心一半了吧。
至少不是為了為數可觀的版稅與房產才想與父親結婚。

父親很長的愛情故事終於在朴元彬喝完可樂的同時畫下句號。
他才準備鬆口氣,就注意到兩人的眼睛不約而同看向自己,有點緊張,和更多的期待。

朴元彬不自在地從喉嚨擠出一聲乾笑,嘗試在腦中組裝最理想的句型,好讓這個聚會圓滿落幕。

「……恭喜你們。」
他看見父親身後的餐廳門被推開,有個打扮過分時髦、明顯和這種家庭氛圍餐廳格格不入的男子走了進來。
「還有祝福你們。」

詞彙貧脊的朴元彬把分神的目光重新聚焦,望向桌面上那雙緊握的手,有一對漂亮的對戒。
他忽然心哽了下,想著或許直到一年前,父親無名指上的戒指都還是另一個他熟悉的款式,不那麼花俏,更加簡約素雅的細戒,伴隨了他很久很久。

「……跟媽媽的戒指你丟掉了嗎?」
心裡的疑問不小心脫口而出,朴元彬立刻就後悔了。
他其實不介意,也真的想祝福獨力辛苦扶養自己十多年的父親能重新擁抱幸福,只是他也想,某些珍貴的記憶與存在的重量,是不是會隨著那個戒指被輕輕放下,再悄悄抹去消失不見。那該是多遺憾的事情啊。

「啊、不是,只是收起來了而已。」
父親的口氣聽上去很無措,伴隨著慌張的手勢,突來的問句讓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說明。
朴元彬點點頭,應了聲喔,不咸不淡很難讓人窺探真實的情緒。
「元彬啊,不要誤會了、」

慌不著地的解釋沒有被完成,因為那個被朴元彬認為不應該存在在這個空間的男人突兀地站在他們餐桌邊。
少年抬頭,發現對方有點高,頭髮是明亮的金黃色,眼角在笑,唇角也在笑,像顆亮燦燦的小太陽。

「你好,我是大崎將太郎。你新媽媽的哥哥。」
他拿下大大的耳罩式耳機,向他伸出友誼的手。
「你可以叫我將太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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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朴元彬大腦當機了許久,在兩人雙手交握時才意識到大崎將太郎說的是韓文。
他瞪住那骨節分明、戴了好多飾品的手。

事情真的從糟糕變得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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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崎將太郎是個自來熟但讓人無法討厭的人,他隱約感覺對方身上有什麼自己無法理解的魔力。
直到朴元彬搬進對方的單身公寓時,認生的少年仍不懂自己怎麼會就這樣踏入根本稱不上認識的人家裡,甚至進入同居狀態。

大崎將太郎的公寓很乾淨,裝潢簡約但有品味,色調統一,家具看得出來是精心挑選,擺飾配件跟收藏品被很好地收納成列,融洽的自然光與室內燈光是被細心規劃的,就像一個適合出租的質感攝影棚,只是裡面住了一個時髦的人。

「你的房間會小一點,沒有獨立衛浴這點比較抱歉。」大崎將太郎幫他把部分行李搬進房內,「共用的廁所清潔需要一起維護,應該沒問題吧。」

朴元彬點頭,想著這所謂小一點的空間,大小也不亞於家裡的房間。他從小家境就好,知名音樂家的父親有空也從事房產投資,他長期耳濡目染,對於首爾市內的地價還是有點概念。
他掃描大崎將太郎全身上下的行頭,又環顧周圍環境,大概猜得出來對方薪水階級應該不錯,才能在都市裡維持這樣的生活水準。

「我會讓我爸付房租的。」還知道吃人嘴軟的朴元彬說得認真。
「謝謝你這麼貼心,但我看起來像多住一個人就會被吃垮的樣子嗎?」

大崎將太郎啼笑皆非,滑著手機走出房間,一邊問他喬遷的第一天想吃什麼。
朴元彬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舒服又溫潤,又不確定是不是散落這整個空間的餘香。

大崎家的人,都有一種柔軟的、不慍不火的氛圍。

他想起那天餐廳裡大崎將太郎打招呼後擠在他旁邊,手肘撞撞他的,用一種光明正大說悄悄話的氣勢問他,你要繼續跟你爸同住嗎?還是你要搬出來?
問的是有稜有角的問題,一針見血又帶點隱約的挑釁,但他太過坦蕩的姿態反而讓人忘了困窘,能順著話鋒好好思考。

「真知子在日本當護理師,人很好相處,也很有耐心。」大崎將太郎幫自己點了一份血腸湯,明明外表一副適合吃西餐的樣子。「如果你願意同住,她一定會很努力展現她最大的善意。」
「……」
「但我不確定你有馬上想挑戰接受這份努力嗎?」他看過來,似乎在斟酌用詞。「畢竟你現在是最敏感的青春期?爸爸中年再婚,對象還是一個差他這麼多歲的日本女人,語言不通以後還會有很多同住習慣要克服,你心裡想的是不是真麻煩?」

被拆穿心思的朴元彬不想說話,他只是板著臉地看身旁的男人從好大的包包裡撈出手機。

「不想的話要不要考慮搬出來跟我住?我租的公寓離W高蠻近,搭公車幾站而已,你勤勞的話走路也能到。」
「為什麼是我要搬出去?」朴元彬還想逞強,眼角餘光瞥見側著臉對另一半輕聲細語的父親,好像現在才意識到他鬢角泛白的痕跡。他收回目光。「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是W高的?」
「真知子提過,她為了跟你見面做了很多功課,從答應你爸結婚那天開始就在緊張。」大崎將太郎將手機推過來,「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吧。」

加點的血腸湯送了上來,熱騰騰地冒著煙霧。
大崎將太郎擅自撈了一些分裝到他碗說幫我吃一點吧,朴元彬想拒絕,包含這份自作主張,還有搬家的建議,對他來說都是陌生人多餘的好意,但對方在熱氣後的笑臉短暫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的否定句咽在喉頭吐不出聲。

「你隨時都可以來,就當作是一個樹洞。」
「跟你住就沒有同住習慣要克服嗎?」
大崎將太郎看他一眼,朴元彬雙手抱胸,臉上寫滿了想找碴。他慢吞吞喝了口湯,胡椒的辣還是讓不嗜辣的人微微咋舌。
他朝熱湯吹了口氣,「99分跟30分的麻煩還是有差距吧。」
「……你是做業務還是搞詐騙的,這麼會說話?」

那分明年紀比自己大上許多的男人被他逗得仰頭大笑,手裡的碗差點翻倒,笑起來的樣子看起來根本沒大自己多少。
朴元彬注意到他小小的、有點可愛的兔牙。

「你總會需要樹洞的。」

/

4.

一個禮拜後的晚上九點,朴元彬按響了樹洞的門鈴。

但樹洞的門沒有被即時打開。

三月早春夜晚的冷風吹得朴元彬腦門有點痛,他只帶了上課書包過來,身上僅穿著學校的外套,他壓低了毛帽蓋住耳朵試圖擋住低溫,邊哆嗦邊懊惱自己晚飯後和父親的嘔氣,有點猶豫要不要改天再來,少年拉不下的自尊又覺得現在回家太過丟臉。
早知道不要甩門離開,就不會這麼進退兩難。

他額頭抵住大門拿不定主意,陷入小小世界,沒注意到身後大崎將太郎出現,越過他伸手按了一旁的密碼鎖。
朴元彬抖了好大一下,像隻受驚的貓弓起背脊,差點下意識發揮防衛本能肘擊對方,就聽見那人軟軟黏黏拉著尾音說,密碼是0000。

「……你密碼太好猜了遲早會被偷。」
大崎將太郎悶悶地笑,開了門順勢把人捲進去,「我買了香芋奶茶你喝嗎?」
朴元彬很嫌棄,「不喝那種化學香料味的東西。」
「那我幫你熱牛奶吧。」
「你把我當小、」

少年慣性頂嘴,話說到一半就自己吞進肚子裡,沒膽再說。
室內的燈光昏暗,大崎將太郎脫了鞋直接進廚房,良好的家教讓朴元彬等在玄關不敢動,等男人再次出現時他正盯著自己腳尖發呆,手上的書包沒放下過。

「我等等開車送你回去。」
朴元彬努嘴,斜眼控訴,「……是你說隨時可以來樹洞的。」
「對,但不是在吵架的狀態下。」

大崎將太郎遞來馬克杯,也沒邀請他進屋坐下,朴元彬慢吞吞接過溫熱的牛奶時,稍微回溫的腦袋這一秒才明白打從一開始對方就是計畫等等要把人帶回家。

「你妹跟你告狀?」
「你爸打來哭的。」像是沒聽見朴元彬略帶尖銳的提問,大崎將太郎四兩撥千斤,輕鬆就用不知道是認真還玩笑的句子將話題收尾。「這幾天整理一下,我週末去接你。還有你是韓國人,應該知道晚上溫差多大吧?下次奪門而出前記得帶外套不是帶書包。」

朴元彬一口氣喝下牛奶,差點沒灼傷喉嚨。
他瞪著姿態從容充滿餘裕的大人,心裡覺得煩躁,又不知道怎麼發脾氣,因為這整件事確實誰都沒有錯,就是家人間稀鬆常見的溝通沒交集,生活習慣的磨合,與他不想承認的、所謂青春期的叛逆。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嗎?」
「你希望我問嗎?」

朴元彬又盯著自己腳尖,大崎將太郎就知道他有話想說。少年的欲言又止藏在沈默裡,沈默是太多雜亂的思緒堆砌出來的。

「算是訂一下規則?多問算麻煩,還是更接近關心?」

問得太有技巧,朴元彬怔忡了下才反應過來,但大人分不清是正經或玩笑的語氣,拿捏得恰如其分,總是莫名讓自己輕鬆許多。
他指梢摩擦杯緣,認真思索了一下才繳交答案。

「每件事狀況不同,我才不要回答,讓你以後拿來當把柄。」
「那今天問的話是關心吧,因為是你先開的頭。」

說起來只是好無聊的事。

和兒子請願了結婚的事,結婚入籍是新的難題,跨國婚姻有很多程序要辦,新媽媽假期結束也要回去交接工作的事,所以父親要前往日本陪同伴侶並協助處理相關事宜,跑流程需要時間,可能一個月,又或許兩個月,也說不準他們要順便渡個蜜月。
同住一個禮拜剛因新媽媽煮了三菜一湯誰要負責洗碗起了一點口角,父親要扔下同住十多年的自己消失不知道多長時間,又是另一個火上加油的點。

他從小沒有媽媽,在嚴父的照顧下長大,其實也不算不獨立。
但說到底,朴元彬終究是個乳臭未乾需要被在乎的臭小孩。

「0302。」
「……什麼?」
「你正式搬來後的密碼鎖。」

大崎將太郎收走馬克杯,邊嘟嚷還有一口下次請不要浪費食物,邊就口喝掉。
朴元彬後腦勺嗶地一聲,發出尖銳的怪聲。

0302。那是朴元彬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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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大崎將太郎去接人的那天一別兩人對話的鬆弛感,多了份禮貌與嚴謹。
朴元彬覺得特別好笑,靠在房間門邊聽他用韓語向父親交代許多事情,又用日語向妹妹解釋更多的事情,反反覆覆被兩人追問許多細節,沒有改變的是他那總是不慍不火的氛圍,好像什麼再困難的大事與生活的稜角,都能被他輕巧地整理磨平。

走的時候他偎過來在朴元彬身旁穿鞋,若無其事地小聲叮嚀,要他離開前別忘了跟父親保證會好好照顧自己。
少年綁鞋帶的手頓了頓,知道他話裡的善意卻故意開嘲諷,「你剛剛不是跟我爸說你會好好照顧我嗎?現在就要我自己看著辦了?」
大崎將太郎手摸過來擼了他頭髮一把,順手提走他一袋行李,推開門前戲謔地扔了一句哇青春期真的好麻煩啊,聲音卻是笑的。

他最後沒有如男人所願跟父親承諾我會照顧自己,他說的是我不會給將太郎添麻煩的。
還有請您幸福,我是真的希望您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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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大崎將太郎說要送他上下課。

帶他熟悉附近一帶的路,怎麼搭車上課,想走路的話可以走哪條捷徑,下課回來哪裡有小餐車買點心解饞,晚餐想自己做菜的話能去哪家超市買東西,順便也能在隔壁咖啡店外帶好吃麵包當隔天早餐。
早上和晚上視線不同,所以他維持溫馨接送情整整一個禮拜,讓高中兩年每天自己上下課的朴元彬,頓時成為同學師長眼中被保護過度的小寶寶。

其實不討厭被接送。
大崎將太郎擅長聊天但不會自討沒趣,開什麼話題、話又要說到哪裡就好,他總能抓得精準。他也會問自己的上課情形,知道他好友是誰,上次期中考成績不錯,昨天被學姊告白,還有想要回家一趟拿吉他,所以下課時繞了點路,順便留下來四個人一起吃了頓氣氛還算溫馨的晚餐,這次是朴元彬洗的碗。

但儘管不討厭被接送,甚至有點享受這十分鐘路程,但為避免淪為好友笑柄,彆扭的高中生朴元彬還是決定出逃。

查好第一班公車的時間,在鬧鐘響前起床刷牙洗臉,麵包早早就塞進書包,趁著天還未亮窗外一片霧氣,朴元彬剛準備開門上學,就被睡眼惺忪的人攔截在玄關。
大崎將太郎明顯還沒睡飽,一臉惺忪黑眼圈掉到18層。

「等我五分鐘,我送你上課。」
「……」
「如果早上有活動要提早到校,可以前一天提醒我。」

朴元彬囁嚅了下,拒絕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為頭一次看到總是光鮮亮麗、英姿颯爽的人頭髮蓬鬆沒有整理的樣子,整個人散發一種沒有防備的的無害狀態,讓喜歡可愛小動物的少年不小心迷失了一下,心臟怦怦跳。

大崎將太郎送朴元彬的第八天,下車前還從後座塞了個便當給他,都不知道站在玄關發呆的那五分鐘對方到底做了多少事。

中午幾個朋友圍坐一起吃午餐,一發現他從抽屜拿出愛心便當便嘻嘻哈哈調笑,說你那個新媽媽的哥哥真娘炮又控制狂,每天接送已經夠煩現在還做便當,邊說邊戲劇化地發哆嗦,一臉嫌惡,到底誰要吃啊。

想起那個人掉到18層的黑眼圈,在車上猛打哈欠也沒多過問他早起的原因,明顯是一聽到他動靜就馬上蹦跳起床攔截他出門的心意。
朴元彬看著便當盒裡捏得有點醜、也不確定是否會害自己食物中毒的飯糰,心裡不爽起來,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朋友被他難看表情嚇了一跳,那眼裡正燃著熊熊大火像隨時要殺人,正想打哈哈說開玩笑,朴元彬已經一把抓過對方衣領教訓,聲音低得就像掉到18層地獄。

「我勸你是不要多管閒事。」

大崎將太郎再煩,也他媽的輪不到我以外的人來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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