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圭 / 299,792,458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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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聖圭看上去也不是特別虛，但看他背著李成種的樣子總預感隨時有腿軟在地，順便把李成種摔飛出去的可能。

走沒多久金明洙就在想他是不是應該為了李成種安危主動表示接手，但看著金聖圭攏緊八字眉咬牙苦撐、累得汗水淋漓也絕不求救的模樣，又將原來準備吐出的救援滾回肚子裡回收。

他再清楚不過地感知到，金聖圭不願意在他面前示弱的堅定意志。

那麼一目瞭然的，清清楚楚寫在臉上的逞強，都是因為走在他身後的人是自己，是金明洙這個人。

那時候金明洙才緩慢地察覺到，原來只是不遠不近的關係，在上次事件後被彼此一來一往的拉鋸戰中，早形成一個太平洋的距離，遙遙相對觸手不及。

遠得讓他內心發堵，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說到底，泰半問題都因為他自己。

踩著金聖圭拉長的影子，一步一步趨近，耳窩裡敏感地騷動，反覆響起南優賢或李浩沅魔咒般的聲音，那針鋒相對的犀利句型以及接踵而至的指控。

他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連道歉都不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你金明洙知道什麼？

這些那些金聖圭不曾向自己透露的，自己無法觀察到的，因為無關痛癢所以從不放在心上的，都在這些個日子裡莫名其妙的被強迫感受，僅管是以如此對立不堪的方式。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夠明白，距離南優賢或李浩沅想要透露的真相或許還很遠，但至少此刻，眼前背著李成種想營救李成種偷偷在背地裡關切李成種的這個人，在他看來變得也不是那麼討厭。

「聖圭哥……」

金明洙張口低喚，輕不可聞地，將詞彙吞吐在喉頭無法明確發出，隨著太陽西下聲浪飄散在空氣間。

逆光的視線中，他捕捉到金聖圭略顯驚慌的抖動一閃而逝，不自覺的肩膀縮攏，是他無措時下意識發出的自我防備動作，像隻受驚的小鹿。

金明洙看得一清二楚，清楚得血液彷彿被凍結似的。

他竟然那麼恐懼自己。

他沈著臉追上前者的腳步，平行比肩而行，無預警探出手拎住對方衣角，想要說些什麼。

「聖圭哥。」

金聖圭這次受到的驚嚇似乎更大了，他神經兮兮地倒抽一口涼氣，手上動作一個沒留意，差點打滑將李成種摔在地上，再慌慌張張穩住。

「啊啊啊啊……」

「換我吧。」金明洙說，手已經順勢接過，手腳麻利地將李成種挪到自己背上，一邊精準快速的完成手上動作，一邊耳朵還是迴盪著金聖圭不絕於耳的啊啊啊啊叫聲。

人忽然從自己背上消失，金聖圭一雙手騰空在半空中，又尷尬又無助的。

對於金明洙突如其來的示好，金聖圭當真只有天崩地裂驚濤駭浪可以形容他內心的詫異，說不定遇到鬼都沒現在處境那麼兵荒馬亂。

十根手指悄悄在空中握成了拳頭，又悄悄滑到兩側惴惴不安地掐緊，心裡冉冉升起像浮空踩在雲上的不安全感。

新鮮期待的，又讓人忍不住擔心憂慮的。

「你要啊到什麼時候？」

對方輕輕掃來不耐煩的一眼，立刻讓驚嚇過度忘了控制嘴巴閉合的人緊急回神。

「欸、不是、那那個……」哪個呢？

能說點什麼金聖圭完全沒有個底，他現在比較想的是丟下金明洙和他背上依然睡得香甜的李成種，手刀奔離現場。徹底離開金明洙過度聚焦的凝視。馬上！

「走吧。」

「欸？」

「回宿舍了。」男孩收回專注得過了頭的視線，率先邁開腳步。

「啊啊、啊好……」

「還有。」

「還有什麼？」

男孩那雙燃燒著火花的眼睛不知何時又移了回來，緊緊密密地對焦在金聖圭臉上，讓他想假裝沒看見都難，只得抿緊了唇直視前方，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對不起。」

金聖圭曾經聽過，關於對不起三個字。

那是出現在夢裡。

在安靜得異常的黑暗中，他一個人坐在客廳中央，那裡的電視亮著，搖晃著詭異的色彩無聲播放。他一直盯著電視，一直一直盯著，好像那樣用力地、專心致志地直視著那個畫面，就會出現什麼奇蹟似的。

他在等待什麼希望。

直到窗外開始出現亮光，從窗縫滲透進來的微光，讓他不再那麼心神不寧。他終於感到一點安心，接著他就聽見了身後有門被開啟的聲音。

喀答。

回頭的話會是什麼呢？潛伏於金聖圭體內的不安如同病毒般再次迅速擴張，漫延在每根神經末梢裡。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扭頭探視，看見金明洙從門後出現，帶著燦爛如日出般炫目的笑容，朝著他一步步走來。

明洙是個多麼好看的孩子啊，他想。

他看著那樣的笑容，那樣恍若能將他僵硬的心臟恢復跳動的笑容，溫暖整個空間的笑容，為他帶來不安世界裡的無限希望。

然後他聽見金明洙笑著對自己說，哥啊，對不起。

可是啊，

- 他怎麼可能跟你道歉？

在他準備接過金明洙伸出的手時，心裡有另一道聲音嘲諷地揚起，狠狠地擊碎他最大的憧憬，將他的希冀喀答喀答掐成了碎片。

- 不可能的。

他握不住金明洙的手。他手上的溫度撲了空。

金聖圭又看見金明洙美好得刺眼的笑容再靠近了些，轉眼變成猙獰扭曲的面貌，揚著嘲諷的唇角以一種歪斜屈辱的高傲姿態對他說，我怎麼可能和你說對不起？你只是在、作、夢啊。

最害怕被傷害的人，總是最容易被現實毀滅幻想。大概就是像他這樣的吧。

因此當他親耳聽見熟悉的句子時，金聖圭有一瞬間回到了夢裡。那不是真的，那都是假的。

他只是在作夢而已。

「……你說什麼？」他顫著嗓子出聲詢問，一字一字都暴露了脆弱。

男孩停下腳步，從背對的姿勢踅了後腳跟轉身改為面對面，他看見金聖圭表情複雜，眼神飄移著不敢和他對視。

他眨了眨眼，好像透過這樣的小動作就能將對方身上的不安淨空。

「對不起。」

金聖圭的身軀驀地顫動了一下，然後他吸了一口氣，好長好長一口氣。在吐氣的同時抬起頭，深深地望向他，眼睛淨是星辰般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金明洙的小世界。

後來對話是怎麼結束的，金明洙有些忘了，但他一直忘不掉在自己不算用心的道歉後，金聖圭對著自己真摯地說，謝謝你明洙。

他說，謝謝你明洙。

但他金明洙根本沒有做任何值得他感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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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舊特輯第二篇！那麼話不多說明天上新篇

但也就一篇哈哈哈大家不要以為會出現作者孜孜不倦日更這種不切實際的事（叮嚀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