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圭 / 299,792,458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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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金聖圭是回來了。

但他和金明洙之間的距離卻變遠了。

上次事件後金聖圭和南優賢就像筷子離不開湯匙那樣的形影不離，有什麼事都是南優賢擋在前頭主導發言權，金聖圭慢慢收起尖銳敏感的刺蝟形象，過去輕率蠻橫的批評開始變得婉轉起來。

那些無以名狀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溫吞而平和，讓金明洙差點忘了他是那個不久前造成金聖圭出走的其中原因。

開始是因為立場太尷尬。

後來或許是因為他仍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因此任由僵局持續，不說破也不拆穿。

有些時候只要選擇眼不見為淨，便可以若無其事維持著表面上的寧靜蒙混帶過。

但當李成種逮著機會，睜著杏眼小心翼翼地問哥你是不是在避著聖圭哥時，金明洙才意識到原來那之後他和金聖圭有多久再沒說過一句話。

很多事就是那樣，你原來壓根兒不放在心上的，一但在意起來就再放不下，久了就成消也消不去的芥蒂，存在於彼此的心底。

而且他還發現，金聖圭似乎也盡可能地迴避和自己單獨相處的機會。

但事情發展往往是那樣，你愈想避開的，卻愈容易讓你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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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洙其實不想接那通電話的。

吵雜的手機鈴聲在接近午夜時響徹雲宵，幾乎扯斷了他耐性的神經。

他知道最近附近鄰居接二連三提出抗議嫌他們一票孩子又吵又鬧，金聖圭不久前才壓著他們去登門拜訪一一道歉過，現在這種時間發出的噪音太敏感刺耳，必須被儘快制止。

但那是金聖圭的手機。

而宿舍裡只剩下盥洗室裡的金聖圭，和懶得出門買夜宵的他。

金明洙木然地瞪著手機許久，心裡計算著時間。只要再十秒，再響過十秒他就會接起。

……該死的十秒轉眼即過。

「……嗯？聖圭呢？」

顯然被預期外的聲音嚇到，對方沉默了幾秒才出聲。

「他在洗澡，有事？」

「也沒什麼，只是想確定上次他失蹤幾小時，回去後有沒有被上面的人罵而已。……你是他那個室友南什麼的嗎？」

金明洙緩慢地眨眼，胃裡有什麼複雜的酸液在發酵。

「……不是。」

「喔。」對方安靜了下，「還是你是李什麼的？」

這人不能好好稱呼別人嗎？金明洙慢慢沒了耐心。

「我是金明洙。請問有什麼事嗎？」

「啊……居然是你這個討厭鬼。」

什麼意思？

「欸，討厭鬼，你知道金聖圭為了你們承受上面多少壓力嗎？歌唱不好舞跳不好被罵的是他、你們偷懶想溜出去玩他要替你們掩護、誰亂說話他就要幫你們鞠躬哈腰卑微地道歉，請問他活該欠你們嗎？你們怎麼敢厚臉皮承受他的付出卻說不需要他？」

「他那天來找我哭得跟什麼一樣，一直問我為什麼到現在你們還是討厭他，他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哭到睡著，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借錢說要搭車回去，不然他消失那麼久又會害你們被罵。」

金明洙感覺到自己無法壓抑的、那些不知名而細碎的情緒慢慢聚攏，在身體裡拼湊組織成完整的樣子。

他不自覺緊緊攢緊了拳頭，任由指尖深深刺入掌心，痛感具體而明確。

「我啊，從來就討厭聖圭去當什麼練習生，身體不好又給自己太多壓力，每次打來也只會抱怨你們不聽話害他被罵，尤其是那個南優賢，老是找碴似地和他對著幹。但比起那個南優賢，你才是最過份的傢伙啊。」

「為什麼在所有人都還知道打電話來道歉關切時，身為罪魁禍首的你卻置身事外什麼都沒有做呢？」

「你真的可惡到我想叫你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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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洙不打算掩飾他的怒意。

他甚至帶點惡意的讓不滿凝結在臉上，在將手機交遞給金聖圭時表現得一目瞭然。

他清楚看見金聖圭努力克制的顫抖，怯懦得像風中殘葉那樣微弱，彷彿一碰就碎。

金明洙不可思議地感到自己膨漲的怒意像被安撫般輕輕消了氣。

「那個……他沒說什麼吧？」

金聖圭看見他不動聲色的表情閃過一絲厭煩，握住手機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些。

「他叫我去死。」

「什麼？」

金明洙緩慢地挪動視線，深色如墨的眼珠裡藏有太多情緒，那些金聖圭從來無法猜透的東西，像慢動作播放一般在面前掠過。

他帶著近乎被虐的偏執逼自己再說一遍。

「你的朋友，叫、我、去、死。」

他看見金聖圭的身體驀地一顫，彷彿被擊中了什麼要害，望向自己的眼神像驚慌失措的小鹿。

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從未見過的金聖圭讓他心底感到一陣不安。

「對不起。」

他聽見金聖圭這麼說。

看著金聖圭在他面前慌張錯亂地彎著腰。

金明洙怔了一下，不自覺皺了眉。

他覺得金聖圭整個人更瑟縮後退、被一種叫作自卑的氛圍包圍，每個字的吞吐都像在眼前刻上一道不容跨越的線。

將他推遠的線。

「我想他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我說了什麼讓他誤會，才讓他說出這種話。」金聖圭低著頭，話說得斷斷續續，「請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都是我不好，很抱歉讓你覺得不舒服。」

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的對不起。

每次李成烈亂說話後金聖圭都是這樣替他去道歉的嗎？把問題攬在自己身上，好像錯的都是他一樣。

有什麼粒子在喉嚨後頭糾結纏繞，困成無法發聲的石塊，讓金明洙只能僵著背脊凝視金聖圭一舉一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我，我以後、以後會和你保持距離的。」

金聖圭還在說，聲音愈壓愈低，尾音有點飄散。

「很抱歉讓你覺得困擾，真的、真的對不起。」

那一晚，金聖圭對他說了十次對不起。

隔天開始，他就開始了他所謂的保持距離。

非常徹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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