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26日 星期一

Leobin / Bright Lights #03



03.  直島有顆大南瓜

BGM: +Ed Sheeran –Wake Me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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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搭接駁車可能會輕鬆一點,畢竟他隨身攜帶兩臺相機,後面還背著塞滿底片筆記雜物水壺的後背包。但既然計劃待在直島兩天,似乎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在一天內奔波來回太多地方然後累得半死。
於是李弘彬跑去租了臺單車,前面有小籃子那種,小細腿蹬著踏板,一個人在直島完全不給退路的大量上坡路中慢悠悠行進。

第一個目標是像望夫石那樣佇立在岸邊的黃色波點大南瓜。

那麼令人期待滿滿的想望,在看見鄭澤運那群陰魂不散又自以為是的團隊竟佔地為王、霸佔了夢寐以求的景點後,所有開心喜悅立即像沙一般、被海風咻地一下吹散,消失殆盡。

早起到底是為了什麼?
弘彬帽沿下的精緻五官不甘願地糾結在一起,內心裡不由得偷偷詛咒,簡直恨不得能一陣海浪打來,將那幾個礙眼的生物吞沒在大海中然後一路直送他們回首爾老家,就留下那顆南瓜。

好吧,或許再留下鄭澤運好了。
昨日看過那人玩貓和想吃蕃茄而眼睛發光的傻樣後,實在很難討厭他。

弘彬大概盯了黃色波點大南瓜整整三分鐘,無想無望地。
原來的計劃是早晨趁天初亮時拍幾張南瓜,接著在看完安藤忠雄和Benesse House Museum 回旅館前再繞過來拍攝,因為聽說晚間的南瓜隨著不定期的潮汐翻湧會有淹沒的危機,在月光下像顆童話故事裡飄浮的南瓜船,有另一種不同於白天的意境。聽起來太夢幻,所以想親自確認看看。

計劃是那樣,但現在只能進行後半段了。
這就是旅行啊。李弘彬邊翻白眼邊接受這悲傷的現實。

「彬吶。」
歐姆蛋般鬆軟綿滑的叫喚突然在耳邊響起,像蛋液流淌開來親密黏膩。
幾乎是反射性皺起眉頭露出嫌棄表情,回頭的瞬間另一道喀嚓聲接著響起,李弘彬火速翻了一記大白眼,在看清兇手是誰後眉頭更鬆不開。

「鄭名模……」想死嗎居然亂拍醜照?
「早。」
視網膜中光線全細碎灑落在鄭澤運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矇矇矓矓地蒙上一層霧光,因為過亮邊緣自動柔了焦,印象中銳利的五官尤其是那飛揚的眼尾,隨著他難得一見的微笑畫面都柔和安靜了起來。

「……早。」
最後想罵人的句型在過度柔軟的笑容下默默滾回肚子裡,僅管對方還在面前不識相地檢視照片拍得好不好,對自己天外飛來一筆的創意暗自偷樂。

「你一天到晚隨心所欲離開拍攝現場,都沒人說你不敬業打混摸魚嗎?」
「……我是最後一個。」
「是嗎?」李弘彬狐疑地越過他寬肩往遠方一群散發不祥氣息的區塊望去,「我覺得那些人一直對著你的背影虎視眈眈。」然後這個被怒視的主角還只顧著沾沾自喜自己的小玩笑,根本不管他們眼神多殺氣騰騰、氣氛多凝重。

鄭澤運專心致志存好照片後終於願意施捨遠方的工作團隊一眼。
但是,就一眼。
在李弘彬意識到前,那比流星消失速度還快的一眼已經重回他身上,彷彿後面那群人完全跟他無關似的。
而且他還說,「……沒關係。」

也太活在自己小世界了吧這個人!

「來拍南瓜嗎?」
不然是早起來拍你的嗎?對於他的提問李弘彬簡直是啞口無言,只能點點頭順便攻擊託他們的福讓他什麼也沒得拍。
「想拍的話……」
感覺會聽到什麼大逆不道、讓整個工作團隊集體崩潰的話從那張過份真摯的嘴巴裡吐出來。為避免危險的可能性,李弘彬搶先一步舉手發言,回句我傍晚再拍就好。

鄭澤運腦袋歪了十度角。
「……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李弘彬一臉莫名其妙。
「會先去博物館?」

因為問題本身沒什麼問題,明明覺得哪裡不對勁,但臉上持續累積大堆問號的人仍是順著問題點頭。
「回到這裡大概六點多了。」
鄭澤運那樣說著,接著又低頭在自己手機上滴答滴不知道瞎忙些什麼,再抬頭時已經是幹完大事的輕鬆樣。
「到時見。」

弘彬終於正確解讀對方的計劃表。

只是慢半拍的醒悟已然太遲,那位擅自決定別人行程還理所當然參與其中的鄭名模,早已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瀟灑地對他投以背影翩然離去。
有點以自我為中心,充滿驕傲的,看似不擅長交際總是冷眼旁觀,卻在言談間能輕易套住自己往下掉,僅管不耐仍一而再再而三順著對方話鋒走。

等到李弘彬恍然自己反應本身好像也很有問題,是他傍晚準備重回岸邊找南瓜卻又再次被自己路痴本能陷害、迷路了好一會兒後精疲力盡的心得。
因為不知道正確解套的方法,鄭澤運濃縮又含糊不清的句型就像曖昧不明閃爍的街燈,不得不讓你揣著困惑不安的心情順著指引的方向行進。雖是微光,卻終究是一個出路。

他就那樣順其自然走著走著。

看見鄭澤運坐在岸邊懶洋洋倚靠在大南瓜上時,除了一秒閃逝看不見潮汐中飄浮南瓜的遺憾,李弘彬很難解釋為何耳邊還聽見了登愣一聲清脆聲響,像被打開了什麼開關。
想要細究原因,那個長手長腳像貓一樣的人已察覺到有外人侵略領土,瞇起細細的眼睛警戒地望了過來。發現是等待的人,臉上旋即閃過一抹溫和,戒備的神色彷彿從不存在過。

他舉起手上的飲料罐朝李弘彬晃了晃。
「都退冰了。」他說,聲音有些可惜似的。

弘彬停好單車走近看才知道對方買了啤酒等他。
但比起在岸邊喝醉酒可能掉下水生命危險堪慮的問題,他腦子裡想的盡是對方丟過來的招呼背後所涵蓋的時間。都退冰了的話是在這裡等了多久?他連想都不敢想,更別說是詢問。

「我迷路了。」
不過就是個不大的島,路上都有指標,能走的也就那麼幾條,可是李弘彬天生絕差無比的方向感仍是有辦法將他帶去另一個謎樣的地方。
雖說早上是鄭名模擅作主張決定了他們傍晚的約會,自己壓根兒沒機會說好或不好,但讓人等著自己的感覺仍是莫名有些說不清闡不明的心虛感。

弘彬總是不喜歡虧欠著別人的感覺。

「對不起讓你等那麼……」
下意識脫口而出道歉話的下一秒,鄭澤運無聲卻快速地搖搖頭,拉著他的手要他席地而坐在自己身旁。
「……你喝果汁。」說著就塞了一瓶蘋果汁進李弘彬手裡。
「我成年了。」
「不可能。」

否定的句型來得又急又快,中間絲毫沒有停頓的空隙,倒讓李弘彬忍不住皺起了五官,瞪著手裡的果汁硬是不打開喝。
「你又知道不可能?」他賭氣地撇嘴嘟嚷。
喀啦一聲,鄭澤運替他開好了拉環,活像在照顧小朋友,行為和平嘴上仍是強硬不退讓。
「就是不可能。」

因為你眼裡閃著如同孩子般天真的星光,無邪純粹,對未來寫滿憧憬。
美好得讓人希望能永遠像小王子不要長大。不要長大。

「就快成年了,十九歲也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啊,又不是靠年紀決定一切。成年的人也不一定可以對自己人生負責任,因為往往喝個爛醉的人都是自以為成熟的大人。」
月光下,小王子邊喝果汁邊細細碎碎地發著牢騷,話裡頭不輕不重的賭氣塞在每個句末的尾音,潛藏埋伏然後滋生,篆養著這個人天生的硬脾氣。

「……已經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
鄭澤運一雙貓眼在黑暗中發著光,聲音輕得像從海的另一端傳來。
「旅行的意義?」

弘彬被果汁嗆到,蘋果汁甜得膩味的味道讓他腹腔一陣噁心。壓著胃咳了好一陣後他才發現背上有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輕輕地溫柔地順著他背脊順延而下,來回不停。

不知為何有點想哭。

失措,無助,迷茫,混沌。
根本一捏即碎的自信,還有害怕總有一天可能幻滅的憧憬。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決定能不能對成年的自己負責,他只是想逼自己可以在只有希望與絕望兩條路的壓力下做出最好的決定。

他就像黃色波點大南瓜,早晨時堅定不移等在岸邊,在潮汐來臨時便飄浮不定、隨時可能被絕望淹沒。

「不知道。」
弘彬伸手搶過對方手上的酒仰頭灌了好幾口,那人意外地只是靜靜看著他把一瓶啤酒喝完,然後安靜地再替他開了第二瓶酒遞了過去,看著他又把第二瓶酒喝光,聽見他和著酒嗝滾進喉嚨裡的哽咽。
「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但找不到的話來這裡就沒意義了。」

鄭澤運想,小王子一定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多像是需要滋養灌溉被捧在心上的嬌弱玫瑰。

他開了第三瓶啤酒又遞了過去,在小孩顫抖著手準備接過時另一手隨之覆上,緊緊包覆著不放開。
「會有的哦。」他說。

不論你今天為了什麼努力著,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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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李弘彬告訴他,那時候不管是手上的溫度,或是那句話,都給了他很大的救贖。
僅管當時討厭在人前示弱的他是以翻白眼做收場,還咬牙切齒攻擊對方假裝什麼文青說那種饒口的話,一副我很懂我是過來人的模樣。


鄭澤運沒說的是,那時候他還想著,
你找尋你旅行的意義,而你好像即將變成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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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好的每周一次果然作夢比較快 (點煙)
離上一篇好久遠啊我想大家都不雲淡風輕而是想殺人了吧哈哈哈 (無反省意味)

但快聽聽鄭老師說了什麼

他說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所以我遲交也是有意義的啊
荒淫渡日沉迷兩人調戲戲碼全系列飯拍導致暑假作業交不出來就是這麼有意義♬

p.s.

是說鄭澤運突然晉身心靈導師豈不是有點師生戀的感覺嗎
請問老師何時要撲倒學生呢 (賣鬧)

2 則留言:

  1. 終於等到了(沙灘奔跑)
    這次的標題豪可愛啊跟王老先生有塊地有種異曲同工之妙(哪裡)

    「不論你今天為了什麼努力著,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剛好在最近有點亂七八糟的時候看到這句話真是個重擊哈哈哈實在是好~喜~荒~啊~(手比愛心)

    最後鄭老師快上啊不要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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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你還在痴痴守候著這篇真心港動
      雲淡風輕日系輕作者(自己封)在此下跪謝過
      為表謝意只好~
      王老先生有塊地啊咿啊咿啊唷♬ (馬上熱唱)

      內心亂七八糟的就來找鄭老師吧
      他除了會說有哲理的話拯救你的人生
      還會撲倒學生(五顆星重點)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師長啊

      (Leo:就叫你賣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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