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4日 星期三

種圭 / 我的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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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種非常殷勤地加入了訂婚的準備行列中。

他來回奔波,幫忙訂場地,確定雙方宴客人數,廣發喜帖,通知佳賓,安排餘興節目,還負責與雙方家長溝通協商心理輔導,熱心體貼又善良。
婆婆媽媽一空閒就想找事做,既然事情都被李成種攬了去辦還辦得服服貼貼沒得挑剔,他們也樂得坐在沙發上來閒話家常,邊讚嘆著成種真是個好孩子呢,個性又好長得更好誰和他結婚誰幸福,邊計劃著等這場婚宴結束就來替他相親。

令李浩沅意外的,李成種竟然對於婆媽們爭先恐後替他作媒這事毫不反感。
哦,不但沒拒絕,還面面俱到全盤接收,得體有眼力又善解人意的形象完全深入人心。
他感覺整個鎮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被smile boy李成種給收服了。

身為李成種的哥哥,李浩沅發自內心覺得這一切絕、對、有、鬼。

「我說你啊,裝什麼好心?」
趁著月黑風高,被婆媽們奪命連環摳、奉命來接送辛苦的小天使回家的李浩沅忍不住提出質疑。
只見被問的人眼珠子滴溜溜轉,沒多說什麼。
不過,笑得很賊。

李浩沅腦子沒破洞當然清楚那笑容背後的涵義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三分鐘前接人時眾婆媽殷切的關注眼神,李浩沅默默起了雞皮疙瘩。
「那群婆媽們還記得你在十六歲就出櫃的事嗎?」要相親的話,對象也不是隨處可找的吧?

李成種可是整個小鎮子第一位勇於公開性向的偉大少年,當年在這純樸的小地方可是引起軒然大波,軍人出身的李爸爸氣得差點沒打斷李成種狗腿、把他攆出門斷絕父子關係。
後來是怎麼收場的呢?

好像是當時離家去唸大學的金聖圭知道後專程從大都市返鄉,拖著倔強不認輸的李成種在大太陽下跪上八小時不吃不喝、還不忘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對思想保守的老人家諄諄教誨愛是不分性別的前衛概念。
最後在李媽媽演出一場抱著寶貝兒子哭得一塌糊塗、順便逼本來想置身世外看戲的李浩沅下海去跪他個三天三夜的狗血戲碼,愛妻的李爸爸才善罷干休,終結這場鬧劇。

結果李成種喜歡男人的事就這樣被接受了。
這小鎮除了他李浩沅外果然處處充滿溫情、人人是好人啊。

「我有提醒相親可以但對象不能是女生噢。」李成種笑呵呵地。
「你到底打什麼歪主意?」身為兄長,李浩沅自然比誰都明白李成種表面的和善只是個假象。他認識的李成種可不是個被人揍了右臉還乖乖奉上左臉給人賞巴掌的傻子,他向來是以怨報德的激進份子。
長得善良就是吃得開,四處招搖撞騙也沒人懷疑呀。

「是秘密。」李成種神秘兮兮地眨眼,神情曖昧。
「不能透露一些訊息?」
「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愉快地笑了。

是的。就快知道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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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的前一天,李成種忙到晚上還在金家打轉。
要處理的事太多,莫名接起統籌工作的人直到婆媽的八點檔時間到才把事情告一段落,暫時有喘息空間。
他泡了壺茶,將小點心和茶具擱在一起,托著托盤往三樓金聖圭的工作室去。
果然燈未熄。

金聖圭是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僅管行為舉止像老人溫吞又時常沒睡飽只想躺床上的懶骨頭樣,但不曾深入他的世界了解他的原則,就不會懂得那看似散漫慵懶的外表下絕不輕言改變的堅持。
李成種從不試圖像金媽媽那樣去質疑他的人生目標,因為他知道,不管金聖圭是個怎樣的人想過怎樣的未來,他都能無條件全面接受。

李浩沅有時會笑他說,這麼一個不安於室的野貓咪,竟也會栽在最居家的男人手裡,甚至為了他還甘願戴上一層假面具。
當火碰上水,終究只能妥協吧。
李成種就是這樣。

只要那個人是他認定的就好。
他心甘情願為了他折下背上的羽翼。

沒有敲門,金聖圭已從門內聽到他輕巧的腳步聲,主動將門拉開。
一入眼,是金聖圭不慍不火的笑,還是那副樂天知命的模樣。
太溫和了這個人。
「還在忙設計稿?」
「是。很抱歉讓你推掉了西藏的旅行。」金聖圭倦怠的臉上透出愧疚。

他不習慣去拖累李成種什麼,也許是看多了他的自由。
他知道李成種該是屬於飛翔的生物,誰也栓不住的,再說,他也不忍。他不是很清楚李成種要的是什麼,還有那些絕口不提的理想,更別說他每個決定背後的動機究竟為何。
但金聖圭卻比誰都相信他。比當事人更確定他的以後將會是美好而幸福的。

李成種晃著腦袋將茶倒進杯中,茶香四溢。
「哥記得報答我就好了。」他意有所指。
「可惜不能娶你了,否則就要以身相許。」金聖圭揉著太陽穴輕輕嘆氣,嘆息裡看不清情緒。

李成種眼珠子不安於室地左右來回轉動,內心吐槽要娶也不是你來娶啊哼哼,嘴上卻說著別的。
「我應該高興哥到了結婚前一刻還記得我出櫃後始終單身這件事嗎?你確定你不是在笑我沒對象?」
他用著戲謔輕佻的口氣應答,金聖圭卻難得正經板著一張臉,一如多年前扯著他下跪在他家門前那一刻。

讓李成種忍不住心跳漏拍。

金聖圭無言地凝視良久,最後輕嘆。像嘆出了這輩子最惋惜的一口氣。
「當我媽一直叨唸著要我結婚時,我想過要和你討論。」
李成種心臟被對方的話拎得高高地,懸空揣揣不安。
「討論什麼?你在業界的人面比我廣,難道還要我幫你打點相親對象?」他蹭蹭腳,「就算有需要也要問我哥吧,我的涉獵範圍不是正常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金聖圭又摸著他腦袋,小眼神卻奕發晶亮地瞅著他。
「不是。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雖然不是以愛情為前提,而是為了我小小的自私。」他頓了頓,又說,「出社會至今我一直沒有想結婚的念頭,但如果說是和你在一起,或許能擋住長輩給的壓力。」

啊,原來是這樣。
李成種心臟鈍鈍地發疼,他咬牙忍著,克制住拿糕點往金聖圭臉上砸的衝動。

還以為是什麼呢,居然是為了這理由。
當期待被一瞬間提高到雲端上,再被重力加速度往地表扔去時,原來痛感是那麼直接衝擊沒有逃避的餘地。
真是可惡得要命,金聖圭真是可惡得要他命。

就算是擋箭牌也好,他又不在意,但為什麼偏要強調什麼不是以愛情為前提?他也知道啊,但聽起來很刺耳的他知不知道?
就那麼想解釋從來不把他當對象看嗎?

「……可是你終究什麼也沒跟我說。」
「我擔心為了我的自私,會讓你最愛的自由被束縛。以同志的身份在一起,未來不會也不可能是那麼簡單的事,你甚至會因為我的私心而被困在這個小小的世界,一輩子都不能再飛翔。」而他心疼他會失去羽翼。

李成種想,這番話聽起好像是在體諒他。
但李成種也想,金聖圭從來就不知道彼此要的是什麼,才會造成現下這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窘境。

原來拐了那麼多彎,他們到底不清楚對方,才會給他那麼大的錯覺,以為自己只要呼吸自由就好了什麼都沒關係了。
怒氣像持刀闖入的暴徒,他的胸口被狠狠刺傷,不甘似血花四濺。

「金聖圭,我們認識二十四年,你把我當成什麼?」李成種抽著鼻子雙手環胸,忽然豁出去似地存心找碴,再擺不出平時乖巧溫順的模樣。
金聖圭先是錯愕,才又茫然,像是搞不懂他的氣憤是從哪裡冒出。
「你在生氣?」他小心翼翼地問,有點不知所措。

「是啊你說對了呢你這個王八蛋。」
李成種氣極攻心火冒三丈,生平第一次對著金聖圭開口罵人。他杏目圓瞪,背後有烈火燃燒,看得金聖圭一楞一楞。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清楚我是怎樣的人啊!」
他抖著纖細的雙肩忿忿怒吼,話一完便轉身走人,也不管被留下的人臉上是多傻眼錯雜的表情。

那一刻金聖圭想,他是不是從來就錯置了李成種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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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則留言:

  1. 想不道李成種這模有guts,是說圭哥你絕對錯置了他的性格
    人家種兒可不是小花貓,他是豪放的花豹

    朴小姐仍然是尚未出現,但我可預想到,他應該很難現身了
    這場婚事很令人期待,莫非最後新年變圭哥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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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李成種最棒的地方就是和外表絕然不同的那種個性吧
      不那麼顯性的、但是隱隱約約的有主見還有自己不容置疑的想法
      所以種圭一切狠合理啊哈哈哈妳還有覺得消化困難嗎
      (不要合理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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