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圭 / Sober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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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連南優賢也不知道的是，親口聽金聖圭說出你不是這樣的人這句話早無形中變成一種賭氣。


當全世界的人都指責他，卻沒人提出當時認輸的金聖圭其實也只是太過怯懦的膽小鬼。
如果不願意，他大可以拒絕，僅管自己有些狡猾卻從來沒拿槍逼著他同意。
只因為金聖圭選擇了附和當個善良的人，他的那麼點投機便被拿來在顯微鏡下無限放大。

拜託李成種開車送自己去找金聖圭的路上，他懷著壓抑的情緒訴說近日來的不滿，這些那些，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尖銳的控訴，都讓他神經歇斯底里地緊繃。
這世界泰半的人總是只看見弱勢的那方，然後給予同情憐憫。
那不過是為了假裝自己能感同身受的慈悲，其中又裝了多少真心？

他不想這樣說，又忍不住嗤之以鼻地想。

「你要那樣說也沒錯，如果你不愛了卻裝作自己還愛對方，也只是把痛苦加長而已，偶爾的殘酷也許長遠來說反而是種溫柔，而人總會從逆境中變得強大。」
停紅燈時李成種細細的聲音灌進耳裡，如沐春風。
南優賢心裡一登，感覺像浮在汪洋被誰投以浮木救贖。

「但那不表示你就是對的。」
綠燈了，李成種踩著油門加快速度，將南優賢那點獲得認同的小小期待飛速扔棄在上一個路口。
「想放掉的又不乾脆，那對當事人來說是種殘忍，看在別人眼裡更是一種罪大惡極的惡行。」

好久不見的小孩說起大道理來早沒有小時候那種勉強彆扭的違和感，他甚至感覺得到李成種推砌在句子後頭強烈的攻擊性，顯而易見的。
你真的長大了啊。他忍不住咋舌，有種輸人一截的氣弱。
就像好久以前被李成烈當著其它人面前指控時，那種感到屈辱又不得不服輸的不甘。

李成種送他到一個定點後輕輕說了聲到了，下了車南優賢才發現這不是張東雨給的地址，這是個展覽中心。
但李成種卻沒有再開門的意思，只是給了他一張攝影展的門票，跟他說在去找金聖圭前先去看展覽吧你會有其它答案的。
南優賢對於現下自己想要的解答根本模糊了焦點。如果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憑什麼別人可以替他回答？

當旁觀者都沉溺在同情裡時，他接受也承受你離開的事實。那是要多勇敢才能面對的事，真正膽小的是活在自己小世界裡的你。

你怎麼可以直到現在心裡依然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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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攝影展。
耳裡還纏繞著李成種給的提示，在展場入口南優賢一度踟躕著是不是該進去？如果攝影師根本是金聖圭，那會是李成種所暗示的其它答案？

而他並不想獲得什麼答案。

他甚至發現自己並不想知道金聖圭過得好不好。
他只是想從那個人口中確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太過差勁的人。僅管他在當時毫不猶豫地捨棄了他。

然後他就看見了金聖圭的照片。

記憶中還留有印象的狹長眼型，笑得眼角彎彎像隻狐狸，在柔和得近乎透明純粹的色調中，溫柔又幸福地存在著。
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樣的表情。

那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模樣。陌生得像他從不曾認識他。
南優賢忽然有點迷惘。

「這張照片不販售喔。」
工作人員提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南優賢回過神，來不及思考自己到底佇足在照片前多久沒動，對方太過風光明媚的唇角眼角像陽光從層疊烏雲中洩溢，壓過的扁平聲線又揚起。
「因為底片被對方惱羞成怒丟了，只剩這張可以留作紀念，所以不會販售。」

他才看清楚了作品名稱叫，
我也愛你。

斷斷續續支離破碎的線索拼湊出的是不完整卻太有衝擊力的答案。他甚至不需詢問就預測得到的，卻仍執著著想親耳證實些什麼。
彷彿聽到了，才真的成立了。
你們是情人？他問得有些支吾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南優賢胃裡悄悄地、悄悄地開出了花。
「攝影展前綁著他去荷蘭結婚了，照片是他答應求婚時拍的，在說完我愛你後。」那人輕輕笑了。

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的表情。

啊，記憶原來都是謊言，讓你安靜地待在小世界裡，卻悄悄吃掉你的夢你的自尊心你的所有，纏纏繞繞循循善誘，咀嚼後又吐出更多謊言。

他曾經那麼自信那個人完全以他為主繞著圈打轉，到頭來是否他們都只是活在曾經相愛的假象，他以為他很愛他，他想他沒那麼愛他，他可以很快的抽離任何情感，他甚至不投入過多的情感，他獲得然後他離開。
他是那麼瀟灑，那麼自我，那麼……不堪一擊。

他怎麼會如此天真相信自己建構出來的記憶，用這些那些拼湊著過多的驕傲與自以為是。
他以為的那個人，或許從來不曾在回憶裡想起他。





從來不曾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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