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圭 / 來追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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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烈是個單純的孩子。
一直到現在金聖圭都還是這樣覺得。

他依然像以前那樣，腦子裡塞滿天馬行空的憧憬，並抱著太過浪漫太過柏拉圖式的理想，從來不為所謂未來設想一個長久的方向。
太過純粹，可以簡簡單單的被感動，可以平平凡凡的過著散漫的小日子，可以隨隨便便的喳呼不顧他人眼光。
整個人生就像地球繞著太陽轉一般，理所當然地要命，沒有出軌脫序的高潮迭起也可以過得極好。

而金聖圭很喜歡這樣天真笑咧著一張嘴的他，漂亮的鹿眼會因為激動盛滿水氣，還有時常過激的肢體動作都是展現豐沛生命力的表現。
金聖圭很喜歡李成烈。

從很久很久以前被追著跑的夏天，到很久很久以後停下腳步等他跟上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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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隔壁的燈還亮著。
金聖圭趴靠在陽台的護欄上，拿起手機按下快速鍵一。
然後，隔壁的落地窗被粗暴地碰一聲打開，冒出一顆睜著火眼金睛頭髮亂糟糟的腦袋。

「去你的！三更不夜不睡覺做賊啊？我趕作業趕得要死不活，你還有心情站在那裡乘涼賞月見死不救！」
火氣一上來便沒完沒了的小傢伙還壞心眼地拿洗畫筆的髒水潑他，反應遲緩的人被莫名潑了一身，但看在對方深陷期末地獄，金聖圭只好翻個白眼勉強耐住性子沒再多說什麼。

「肚子餓不餓？」
「……餓死了。我現在連拿畫筆都會抖。」那雙迷人的大眼睛一見有便宜可佔立刻軟聲示弱，扁著嘴一副好委屈的模樣。
溫和有禮是八竿子打不著，但裝神弄鬼裝模作樣倒是李成烈拿手絕活。

金聖圭砸砸嘴，又翻個白眼。
「我下麵，你五分鐘後自己來我家。」
才交代完，小腦袋便興奮地縮回去邊歡呼邊把窗用力關上，乒乒砰砰以最快速度衝到他家門口，對著還在陽台上的人大吼大叫，也不看現在到底幾點。
「快開門金聖圭！」吃飯皇帝大，那人還激進地踹他家門。

金聖圭小眼睛瞇起，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對下面應聲後領命下樓，內心仍不由自主自我反省，自己三不五時心地善良又心血來潮地洗手做羹湯到底是何苦？
真是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哼哼哼。

喜歡上個小屁孩果然就是當媽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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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烈從小就是個跟屁蟲。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追著金聖圭腳踏車後面跑，跌倒了，就爬起來狂追，再摔，就繼續爬起來追。
他人生字典裡永遠不知道放棄兩個字怎麼寫。

對於很久以前的事，其實李成烈都記不太住。為此他常被金聖圭笑說年紀小小就忘東忘西，該吃銀杏補補腦了吧。
不過有件事他倒是記得很清楚，就是金聖圭很愛到巷子口那家店買醬油。

不知道是不是金媽媽煮菜都走重口味路線，所以醬油吃得很兇，反正有印象以來他每次追著金聖圭跑的路線，十次有五次都是去買醬油。
小時候不懂事，不代表李成烈不會長大。

大一點後李跟屁蟲隨著金聖圭腳步進入同一家明星學校唸書，他馬上就發現，金聖圭不只是住他家隔壁的金聖圭而已，他還是校園裡響叮噹的風雲人物，頭腦好又會樂器唱歌又好聽，上至師長下至學校阿貓阿狗無一不愛他。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巷子口那賣醬油的女兒竟是個校花級的人物。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可是李成烈知道他們沒有在一起。

因為他把校花害羞地要他幫忙轉交的情書，偷偷藏在他房間抽屜的最深處，這輩子都不打算讓人看見。

那時候李成烈才恍然，原來不知何時開始他追著金聖圭去買醬油的動機已然變質，再不是單純的我要追上你而已。
他想要的遠比那些還要更多更多。

多到他害怕要是說出口金聖圭會不會就再也不讓他追上。

「哪，麵。」

香氣打亂了李成烈的回憶。
瞪住麵，他沒有動手，心口悶得像被戰車輾過，疼痛與刺麻感轟地一聲在身體裡炸開，根本無處閃躲。

「怎麼不吃？」
金聖圭誘惑好聽的聲音忽近忽遠。
就像他的存在那樣，明明就住在隔壁，明明一直以來都陪在他身邊，甚至明明他現在人就站在自己跟前，他還是那麼害怕會跟不上對方的腳步，被他甩在好遠好遠的地方。

在他眼裡，金聖圭一直以來都是那麼遙不可及，那麼光芒萬丈。
小時候拼了命地追著他背影跑，直到現在還是不停地不停地跟在後頭像影子那樣寸步不離，他始終想著只要有一天、有那一天，他能追上金聖圭，好像自己就能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和他看一樣的世界。
然後他就有資格能對他說所有想說的話。

但那一天什麼時候會來呢？

好難過的感覺一下衝上腦門，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
李成烈說哭就哭的習慣真是從小到大都沒變，另一個也沒變的，是只要他隨便一哭金聖圭就會慌張得手忙腳亂。

「如果突然沒胃口了不想吃也不用這麼這樣嘛，還是作業真的太多了不開心？雖然我不擅長畫畫但要是我幫得上忙你可以跟我說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金聖圭心慌意亂地拍著他的背笨拙地安慰。
李成烈勉強憋住直直落的眼淚，咬著下唇，哭到打嗝。

「你不要拍我我好餓我要吃東西……」
他一把推開還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人，埋頭吃起麵來。
淚和湯汁融成一氣，他懷疑吃進肚子裡的是長久以來壓抑累積的不甘，而不是什麼飽足感，最後只會愈吃愈空虛。

湯很鹹。
就像加進了好多好多好多的醬油一樣，將他的胃狠狠地打了結，讓他痛得眼淚又不停掉。

「金聖圭，你加醬油喔？」抱怨歸抱怨，李成烈仍是頭也不抬猛吃狂吃，一邊細碎地發出抽鼻子聲。
「誰會在泡麵加醬油啊……」金聖圭翻白眼，還想說些什麼就發現有人行為太過誇張，連忙緊急出聲，「欸欸欸你是笨蛋嗎？想死啊！」

李成烈竟然吃著吃著就把頭塞進大碗公裡！

拎著神智不清的傢伙衝到廁所幫他清洗乾淨，順便連沾到湯汁的頭髮也一併洗得香香，李成烈依然像孟姜女上身嗚咽聲毫不間斷，拼命打嗝，哭相很醜。
金聖圭好氣又好笑地將沒行為能力的高個兒壓在沙發上，拿著吹風機幫忙處理那顆濕漉漉的頭髮。

「別哭了啦，不過就是作業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
他揉揉小腦袋，對方順勢將頭貼上自己肚子，他怔忡一秒，一手繼續使用吹風機烘乾頭髮，另一手則摸上他的背替他順氣，嘴上邊哄著。
「人家說打嗝超過一百次會死翹翹喔。」

「你以為我還是三歲小孩嗎？我才不信、信你這個呢。」打嗝打嗝。「金聖圭你煮的麵好難吃，好鹹喔……」
他抽抽咽咽還是硬要講話讓金聖圭一陣好笑。
「我沒加醬油。」
「是喔。那你喜歡巷口那個醬油妹嗎？」他突然問，雙手還不知何時已經環上他的腰緊緊揣住不放，活像隻無尾熊。

金聖圭呆了下，下一秒唇角上揚。
「我是蠻喜歡她家的醬油。」
「那我家沒賣醬油，你就不喜歡我嗎？」李成烈緊張兮兮地抬頭，話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
那張哭得又醜又狼狽的臉像怕被丟棄的小鹿斑比，好無辜好可憐。

金聖圭唇角上揚弧度愈來愈大。
但李成烈還沒等他回答就再度開始打嗝。
「去你的，怎麼吃你煮的麵就這樣？」要死，這種場合不應該打嗝的啊啊啊啊啊啊嗝。

金聖圭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我比較喜歡家裡沒賣醬油，吃了我煮的麵還會打嗝的笨蛋哦。」
吹風機早被丟到沙發另一頭，金家長順勢緊緊抱住哭得沒完沒了天崩地裂的小屁孩，跟著他打嗝的規律抖一下抖兩下抖好幾下。
李成烈無法控制自己嗝打得更兇。

「你在說誰？」他努力想鎮定，但打嗝讓他腦袋不清幾乎無法思考。「我現在比較想知道怎麼讓我不打嗝……」
小狐狸輕輕瞇起眼睛。
「聽說嚇一跳會有幫助。」
「怎樣嚇一跳？」
「像這樣。」








他吻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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